济莱线“小黑车”因何成气候现场调查：500多辆低档小轿车假期的载客量，是正规客运大巴的5倍“黑客运”自曝：我们跟相关主管部门“有关系”

图依次为：昨日是小年,本该客流汹涌的莱芜长途客运大厅内却冷冷清清，从莱芜发往济南的长途客车上,核载五十一人的客车只有十一名乘客。本版图片均由记者郭尧摄

□本报记者 汤启卫

谁是春运主力？是火车、长途客车还是飞机？在济南―莱芜客运线，春运主力竟是“黑客运”！500多辆低档小轿车出没在济莱线上，与正规客运大巴争抢客源。在“黑客运”的冲击下，正规客运生存处境日益艰难。

1月16日，正是春运旺季，本报记者在济莱线上往返200多公里，目睹了正规客运的清冷萧条，见证了“黑客运”的兴旺。暗访中，“黑客运”司机向本报记者透露，他所在的汽车租赁公司与莱芜客运部门“有关系”，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莱芜交通运输执法部门否认了这一说法。

冷清的车厢

1 济莱线上正规客运少人坐

1月16日早上7点，正值旅客出行高峰时段，济南长途汽车总站的客车几乎全部满员待发，唯有停在27号检票口前的“济南―莱芜”客车清冷异常，眼看就要发车，45座的车厢里才坐了十几个人。

“这已算不错的了，前几天一班车坐不满10个人，今天是小年乘客才多一点儿。”驾驶员尹延军有些沮丧地对记者说。坐在一旁的王广城则顾不上听尹延军抱怨，一有乘客走近，他就探身微笑，但旋即看着顾客上了别的客车，王广城的神情又黯淡下来。

王广城是山东交运集团客运十公司生产科科长，负责济南―莱芜线的客车营运。从1985年入行起，每年的春运时节，王广城都为了疏导客流忙得焦头烂额。从2008年起，他明显清闲起来，但这并不让他欢喜。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他们发现，活跃在济莱线上的“黑客运”已形成气候，抢走了他们相当一部分客源。“在这之前，我们一天最少能拉500多人，现在一天最多200来人，流失的这部分客源全被‘黑客运\’抢去了。”王广城介绍。

尽管客运量少得可怜，但是，作为国营运输单位的客车，王广城每天还是不得不按时发车，一天10个班次，几乎没有一趟盈利。“就拿这趟车来说吧，来回成本1000多元，一张票38元，得坐够27人才能收回成本，但现在的客运量根本达不到这个数。”王广城介绍，2007年，客运十公司的年利润是270万元，2009年是90万元，到了2011年，年利润竟然降到了4万元。“我们公司现在有11个驾驶员，每个驾驶员每月工资3600元，这点儿利润还不够给驾驶员发工资的。”

王广城说，看着其他客运线的兴旺场面，他既羡慕又失落。“济莱线曾经是山东有名的黄金客运线，但现在同行见了我们都掩饰不住同情。临近春节，济莱线上的‘黑客运\’忙着赚钱，正规春运却忙着赔钱。”

长期的较量

2 顶不住“小快灵”，正规客运终败北

“黑客运”怎会把正规客车排挤到这步田地？

在从济南去往莱芜的路上，王广城向记者介绍，由于济南距离莱芜仅100多公里，所以济莱线上一直活跃着由私家车组成的“黑客运”。但直到2008年，“黑客运”才真正引起正规客运公司注意。“那一年，我们交运集团实行‘公车公营\’的改革，按照合同将承包给个体客运户的济莱线经营权收回。虽然没有了经营权，但这些个体户因为熟悉这条线，又懂行业规律，所以就组织私家车继续跑客运，但性质已变成了非法运营。”

王广城说，现在莱芜最少有500多辆私家车在从事非法运营，其中不乏多辆私家车同属一人的现象，很多个体户靠经营“黑客运”发了财。其中一名个体户曾经挂靠在山东交运集团客运十公司，与王广城比较熟悉。“他的车队算是‘黑客运\’里比较活跃的，我们曾经是朋友，但现在已变成对手。”王广城表情复杂地说。

王广城认为，不够机动灵活，是正规客运竞争不过“黑客运”的主要原因。“黑客运”数十辆甚至上百辆私家车组成一个车队，有统一的调度和约车电话，乘客只要一个电话，“黑客运”就能到指定地点接送。

面对“黑客运”的威胁，正规客运曾经试图在价格上跟他们展开竞争。但一段时间后，他们发现根本无法靠价格战打赢“黑客运”。“我们把车票降到40元，他们就降到35元；我们降到35元，他们就降到30元。”王广城告诉记者，曾经一段时间，客运十公司每月因为降价损失10万多元。

16日中午，王广城与同事商量对策。

王广城：“要不我们也学他们包接包送？”

同事：“他们是小轿车，我们是大客车，咱哪能做到那么灵活啊？一车几十个乘客，迁就谁是好？干脆跟领导建议，再重新把这条线承包给个体户干吧？”

王广城：“这么好的线拱手让人，我心疼啊！”

……

红火的“黑车”

3 “黑客运”最高一天载客1000多人次

莱芜市和谐汽车租赁有限公司号称是莱芜最早成立、规模最大的汽车租赁公司，业内人士向记者爆料，这家公司也参与了“黑客运”的经营。16日，记者在莱芜市和谐汽车租赁有限公司位于汶河大道的办公地址发现，四名壮汉环立楼下，警惕地注视着记者一行人。

下午1点，记者拨通了他们的约车电话，约车返回济南。15分钟后，一辆低档轿车就出现在记者约定的地点。车上只拉了记者与同事两人，每人收费30元，司机李某表示可以把记者送到济南市区的指定地点。

“你只拉我们两个人就往济南跑，不怕亏本吗？”记者问。李某微微一笑：“不会，只赚不赔！”李某向记者算了一笔账，他这趟车来回燃气费60多元，过路费20多元，成本总共80多元。“我去的时候拉你们两个，回来的时候再拉上4个人，车票总共180元，去除成本，还赚100元。”“万一返程拉不够四个人呢？”记者问。“不会，他们早就打电话约好了。”

李某告诉记者，莱芜市和谐汽车租赁有限公司共有从事客运的汽车100多辆。“大多是奇瑞这种私家车，也有少数几辆出租车。”李某说，五一、十一、春节假期是他们的客运高峰期。“我们公司的最高纪录是一天载客1000多人次。”李某有些得意地说。记者注意到，这个数字是正规客运载客量的5倍。

李某说，他每天平均在济莱线上跑两个来回，多的时候一天跑三个来回，每跑一个来回，他抽取40元薪资。“每天早上5点就出门，10点才回家，很累！没办法，我得靠这个养家糊口。”李某透露，他们在济南有集体宿舍。“宿舍里有很多张上下铺，司机轮流住在这里，以便早起接送从济南出发的乘客。”

暧昧的关系

4 相关部门“罩”着“黑客运”？

暗访中，李某透露，他们偶尔也会遭遇出租办、客运站等部门的突击检查。但是，他们公司现在已与交通执法部门建立关系。“那他们查‘黑客运\’的时候，你们会不会提前得到消息？”“这个……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李某警惕地看着记者说。

对于李某的这个说法，莱芜市交通运输局稽查支队的一位工作人员予以否认。“我们跟他们绝对没关系，你们可以随便查。”

16日上午，记者到莱芜市交通运输局采访，但被告知，局长、副局长等主要领导均已外出走访，不能接受采访。当天下午，莱芜市交通运输管理处客运科科长耿大勇接受记者采访时称，他们制定了方案，建议由莱芜市公安、交通、工商、城管组成联合执法机构，对“黑客运”进行整顿。“方案已报到市里，估计得年后才能开始施行。”

对此，正规客运公司的多名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现在正是客运黄金期，如果等到年后再整顿，就意味着我们这个春运还要继续忍受‘黑客运\’的侵蚀、继续承受巨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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