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与救赎：民间国学热调查一企业老总遣散公司投身国学教育：因曾经的员工不守信用、不讲忠诚讲课人反思：如对儒家思想不加判别无条件服从，会否走上极端
2011年5月，济南中小学生在府学文庙诵读《论语》，表演国学礼仪。 本版照片均由记者黄中明 摄
□本报记者 汤启卫
月 日晚，大观园附近一栋写字楼里，一场国学公益讲座正在进行，两个小时陆续来了 名听众，这让课堂显得有些冷清。
月 日，一家国学培训学校在十六里河开学，这是济南第一家有正规资质的民办国学教育培训学校，著名京剧艺术家张春秋也出席了开学典礼。但开学一个星期，来报名的学生不到 个。
……
这或许不同于我们想象中的“国学热”，却是济南民间国学教育的现实。
另一方面，传统文化道德缺位所带来的危机也日益凸显，“深圳公务员打骂父母”就是极端样本。在这种背景下，国学回归不仅仅是文化传承的需要，更被赋予精神救赎的功用。
但什么是国学？它是否真的能帮我们缓解焦虑和压力？它会不会把我们从一个极端带入另一个极端……近日，本报记者采访了济南多家国学教育团体，探究传统国学与现实世界的辩证依存。
谁是下一个听众
“哪怕我的讲堂只有一个听众，我也要讲下去，因为他的一生有可能会因为我的一堂课而改变。”
10月28日晚8点多，大观园附近一栋写字楼漆黑寂静，只有25楼的一个房间还亮着灯，一场国学公益讲座正在进行。上课已经两个小时，前后来了7名听众。
但这并没有影响主讲人江洪波的情绪，他面带微笑朝台下学员讲孔子的仁义、老子的大道……神色充满敬畏和虔诚。讲课中，江洪波尽量加强与学员的互动，以使课堂气氛不那么冷清。“这还不算最少，有一次只来了4个人。”江洪波告诉记者，他今年8月开设了这个公益讲堂，每周五晚上免费向公众开讲。有时能吸引很多听众，比如有一次江洪波讲如何运用国学思想教育孩子，来了50多名家长，“我由此发现，传播国学要从老百姓关心的话题切入。”
与江洪波相比，王枫参与国学公益教育的时间更久。从2006年起，王枫就借用胜利大街一处“小饭桌”的场地，周六、周日义务向儿童教授《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和《声律启蒙》等。5年下来，王枫已经教了四五十个学生，现在还有七八个孩子跟着他学习。
相较于这种草根性质的国学讲堂、读经班，侯懿真的国学培训学校正规得多，学校已取得办学许可证，是济南第一家有正规资质的民办国学教育培训学校。开学典礼那天，学校请来了著名京剧艺术家张春秋捧场。这所学校开设了启蒙班、中级班和高级班，教教经史子集等国学经典，也教学员企业管理和外语。但开学至今，报名交学费的学生不到10人。
“这几年大家都在说‘国学热\’，但就济南来说国学在民间还称不上‘热\’。”王枫告诉记者，很多家长认为国学不是高考的考试内容，因此即使不花钱也不让孩子学，“他们认为上读经班是不务正业，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报个外语辅导班。”
对此，江洪波看得比较淡然，“我接触了传统文化后，感觉一些观点对自己的人生是有指导意义的，所以也想与别人分享，但这个不能强求。”现在江洪波经常想谁是下一个听众？“哪怕我的讲堂只有一个听众，我也要讲下去，因为他的一生有可能会因为我的一堂课而改变。”
为传播国学遣散公司
“他们往往40岁之后想明白了很多道理，却没有机会付诸实践，就想告诉别人，通过影响别人来获取成就感。”
今年41岁的江洪波曾是一家电器工程公司的老总，公司每年有300多万元的利润。管理企业的过程中，他一直为员工不守信用、不讲忠诚、学到本事就跳槽的问题而烦恼。3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到曾仕强主讲的《中国式管理》，“讲的就是中国传统哲学中的管理智慧，我看了后很受启发，前后把这套光盘看了几十遍。”
由此，江洪波对国学产生兴趣，先后自学了《论语》、《道德经》等国学经典。“从学术角度上讲，我可能研究得不深，但我认为自己想通了这些传统哲学的义理，解开了几十年的人生困惑，受益很大。”“孔子讲‘仁者爱人\’，我感觉受益了，就想让更多的人受益。”今年5月，江洪波遣散公司，专心投身国学公益教育。这让周围的很多人难以理解，“很多人认为我不正常。”但江洪波不认为自己是冲动之举，“我早就留好了退路，我这几年存下一部分钱，还有房子往外出租，一辈子能保证衣食无忧。”
侯懿真也是一家企业的老板，在开办国学培训学校之前，她参与了很多公益活动，曾捐款100多万为南部山区一个村庄修了一条柏油马路。“后来，我意识到‘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身边又有朋友是研究国学的大学老师，受这些因素影响，我就开办了这所国学培训学校。”
43岁的王枫是一家事业单位的普通员工，他告诉记者，济南目前有十几人从事国学教育，大多是出于公益目的。“这一行很难盈利，因为愿意学国学的人很少。以前有几个朋友想靠办读经班谋生，结果都支撑不下去转行了。像我这种坚持下来的，都是有稳定工作、衣食无忧的。”
赵先生曾当过国学公益讲师，他对记者说，在民间国学教育群体中，高端人士并不多见。“大多数国学公益讲师在事业上成就不高，他们往往在40岁之后想明白了很多道理，已没有机会付诸实践，就想告诉别人，通过影响别人来获取成就感。”
背叛与服从
“以前我们背弃了儒家的许多思想观点，走上‘离经叛道\’的极端。现在如果对儒家思想不加判别就无条件服从，会不会又走上另一个极端？”
什么是国学？中国人民大学校长纪宝成认为，国学是参照西方学术对以儒学为主体的中华传统文化与学术进行研究和阐释的一门学问。广义的国学即胡适所说的“中国的一切过去的历史文化”，思想、学术、文学艺术、数术方技均包括其中；狭义的国学，主要指意识形态层面的传统思想文化，它是国学的核心内涵，是国学本质属性的集中体现。
江洪波介绍，民间弘扬的“国学”是儒释道三家杂糅的内容。在向学员传播的过程中，江洪波对“国学”的定义更为通俗：“国学就是中国老祖宗传给后代的，经过了数千年的检验后证明是绝对正确的，用文言文的形式记录下来，能够教化我们人性的思想和方法。”
但是，国学的许多义理与现代人的生活方式不相适应，在现实中并不容易贯彻。记者曾听一名国学讲师这样向学员解释：“人这一辈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领导，要么服从，没有中间路线可选。明白了这个道理，人生就变得简单快乐起来了。”
对此，曾经参与国学公益教育的赵先生表示担忧：“以前我们背弃了儒家的许多思想观点，走上‘离经叛道\’的极端。现在如果我们对儒家思想不加判别就无条件服从，会不会又走上另一个极端？”
赵先生透露，他到一些企业组织的公益讲座讲课时发现，最受欢迎的讲课内容是《弟子规》。“《弟子规》讲的就是忠诚和服从，这很合企业老板的口味，他们最希望员工做到忠诚和服从。‘老板讲得永远是对的\’被当成对《弟子规》延伸性理解，这就把国学庸俗化了。”
文化回归还是精神救赎
“我都是用《易经》里的一个词回答他们：厚德载物，如果你德行还不够深厚，就不配拥有好工作、好房子、好伴侣。”
江洪波介绍，目前民间学习国学的人分为两大类：一是孩子。他们的父母大多接触过国学，具备一定经济条件和文化素养，能够认识到传统文化对孩子成长的作用。另一类是成年人，“这些人大多是得了绝症、遭遇重大挫折后接触国学的，他们更看重国学中有关仁义道德、因果轮回的思想，这些内容能给他们带来安慰和希望。”
因此江洪波认为，国学的兴起，不仅是传统文化的回归，更被赋予精神救赎的功用。江洪波说，在讲课之余，经常有学员向他诉苦：找不到好工作、买不起房子、找不到女朋友……“我都是用《易经》里的一个词回答他们：厚德载物，如果你的德行还不够深厚，就不配拥有好工作、好房子、好伴侣。因此，要改变现状就必须与人为善、多做善事，我这也是激励他们。”
另一名国学教育推行者认为，目前国学的回归确实存在有利条件，但也避不开一些微妙的问题。“一方面我们需要国学中的一部分思想为建设和谐社会服务；另一方面，国学中的有些思想有唯心主义之嫌，不宜拿到台面上来宣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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