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入伍当兵、戴假肢骑行锻炼、不向命运低头…… 老山参战老兵讲述一代人的“芳华”
本报记者 赵豫
他经历过动荡不安，在枪林弹雨中殊死搏斗，保家卫国；他拥有不同的“青春时代”，18岁在战斗中失去右脚，几十年靠假肢支撑行走；他是铁骨铮铮的军人，有坚韧不服输的强大信念，用豁达的态度面对现实的生活，活出自己的自信和精彩……近日，在济阳大街社区吉安小区，记者采访到了老山参战老兵沙俊友，虽然年过半百，但他身上特有的“精气神”时刻感染着身边的人。
17岁应召入伍 每天负重跑40公里 端枪2小时
见到沙俊友时，他身着运动装，态度谦和，行走自然，与正常人无异。说起自己的从军经历，沙俊友开始滔滔不绝，那些已被尘封了三十多年的往事仿佛就在眼前，一刻不曾忘怀。沙俊友出生在军人之家，他的老祖奶、父亲、哥哥都是军人，1984年，应国家号召，沙俊友入伍参军，在他看来，能够成为军人保家卫国是无上的荣耀。那一年，沙俊友17岁，突然进入军事化管理的军营，开始十分不适应，极强的“时间观念”和艰苦的训练让这些初涉集体生活的“新兵蛋子”着实有些吃不消。
“早上五点起床，五点半吹军号，训练一个多小时后吃饭。洗漱、上厕所的时间都有严格规定，小便两分钟，大便4分钟，进入军营就像进了革命的大学校，不仅教你如何做人，还锻炼意志，人生从零开始。”沙俊友说，他进入的是199师596团“双大功”七连，比其他连队训练更加严格。每天负重跑40公里，扔手榴弹1000枚，端枪2小时，爬山2里路。当时的营房旁边有一座黑山，每天都能看到山上背着木柴负重奔跑的战士，大家口中喊着同一个口号：“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虽然辛苦，但大家还是觉得充实满足，满腔热血只等一个报效国家的时机。1985年3月12日，沙俊友所在的部队接到命令，从淄博周村出发至云南昆明加入对越自卫反击战。经过六天左右的颠簸远行，部队到达云南老山前线。在投入战斗前，几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留下了珍贵的合影，内心激动而忐忑。面对即将开始的战斗，沙俊友说，他并不害怕，保家卫国重任在身，大家满心所想都是战争的胜利。
战斗中痛失右脚 花样年华面临人生巨变
在沙俊友家客厅的窗台上，摆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单人照，照片上的年轻士兵身着军装，眉清目秀。另一张是七人合影，照片上的七人一身戎装，绽放着灿烂的笑容，他们心里明白，即将开始的战斗意味着什么，可能功成名就荣归故里，也可能以身殉国，客死他乡。“这上面的七个人，一人牺牲，四个人成了独腿兵，另两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这张合影我一直留着，保存了三十多年。”看着这张写着“战友情”的照片，沙俊友的眼眶有些泛红。
战斗前线气候潮湿，战士受伤后伤口极易化脓。不仅环境恶劣，生活物资也十分短缺，喝的水是从坑里取的，主食是压缩饼干，没有蔬菜，只有军用罐头，驻军在一个小沟里，以猫耳洞藏身。当时训练的内容是“藏得了，守得住，打得出”，战士们和越南兵离得很近，最近时仅有100多米。不管在什么时候，战士们都要高度紧张，不仅要和自然环境斗争，还要防止越南军地面和空中的双重袭击，这种极端的条件更加激发了大家的斗志。在前线驻守了约一年零四个月，沙俊友参加的大小战斗不计其数，而1985年12月2日的那场“122”战役让他终身难忘，也是在这场战役中，他失去了自己的右脚。地雷在他脚下爆炸的前20秒，沙俊友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腿悲痛万分，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就昏死了过去，三天后醒来才知道自己被战友所救，背出了战场。右脚没了，耳朵掉了一只，右手手指受伤，双耳失聪，18岁的沙俊友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变故，呆在临时医疗点，他觉得十分压抑，生活一片昏暗。
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沙俊友觉得自己不能被现实打倒，他重新振作，积极配合治疗。“在那场战争中，很多战友牺牲、受伤，当时很多人都说我救不回来了。经过两次手术，我的右腿膝盖以下只剩三分之一，治疗了半年多的时间逐渐恢复。”沙俊友说。
笑对人生 骑行百余公里锻炼，毅力非常
1986年，在河南开封155医院，沙俊友第一次装上了假肢，他不顾医生的叮嘱，偷偷走出了医院，在距离医院200米外的大南门时却再也无法挪动一步。因为伤口被磨破，沙俊友腿部开始剧烈疼痛，幸好遇到了经过此处的医院科室主任，他才“获救”，因为这次事件，沙俊友的假肢被没收了半个月。采访中，沙俊友笑着说自己经历的苦，用了很长时间，他才能适应假肢，天气不好时、走路太多时，腿都会很痛，但沙俊友始终不告诉家人，每当被问起，只有两个字“不疼”。失聪的耳朵辗转看过好多大夫都是摇头表示无能为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几年后，沙俊友慢慢听到了声音。虽然现在偶尔还是会有“嗡嗡”的响声，但听力基本恢复，这让他十分感恩。“听力恢复了，手指也慢慢好了，当时真是没想过。现在我的右手还有很多弹片残留，因为时间久，无法取出，就得一直陪着我了。”在沙俊友的右手手面上，记者看到了很多黑色的“斑点”，就是当年被炸时留下的弹片。沙俊友说：“这些弹片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只是手指经常会发凉。”
大约十年前，因为摩托车坏了，沙俊友骑了一次自行车，也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的腿已经有些使不上力。不服输的性格驱使他开始锻炼身体，不向命运低头。三年前，沙俊友开始正式骑行，并加入了单车俱乐部。去年10月2日，沙俊友跟随骑行队由济宁出发，辗转曲阜九仙山到邹城，最后回到济宁，骑行约140公里，在他看来，每一次艰难的挑战都是对自己毅力的考验，他必须胜利。2017年12月14日，经过32年，沙俊友首次回到云南故地重游。在牺牲战友的墓前，他洒下一杯酒，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时间可以抚平伤口，但抹不去刻骨的记忆，那些为了亿万人民负重前行的“最可爱的人”，还在用坚韧描绘他们灿烂的人生。
失去右脚，生命迎来新的征程。
那些战友，是青春路上的伙伴。
军功章里，无悔和荣光的见证。
回望过去，激情岁月历历在目。
奋力前行，前方的路充满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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