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位小学老师

芜湖日报 2022-04-13 00:40 大字

清明时节,身处他乡,遥望故里,我思念最后一次爬上四楼送我半碗毛豆酱的母亲,思念没有见过面的读书人父亲,想起亲人的时候,也想起当年荻港船队小学远去的夫妇老师。

小学五年,我先后上过家乡的三所民办小学。大弄子小学、船队小学和后来被大风吹倒冲草房子的青山冲小学。虽然灰砖墩子放木板条子做课桌,板凳从家里自带,但记忆中的老师,总是待我亲如长辈,温情绵长。

当年的船队小学,在德胜桥头南岸旁的一座老旧平房,紧邻清澈的德胜河,附近有澡堂子、搬运工会,离人烟稀少的中滩、江边小船厂也很近。学校收的基本都是船队、搬运工会职工子弟。不晓得什么情况,我这远在上街头财神湾的孩子,读二年级或者三年级时,也跨过德胜河,“加盟”进来。

几十个学生的小学,老师是家住中滩的夏老师和汪老师。夏老师身穿蓝色中山装,眼神深邃,精通木匠活;汪老师江北口音,身材瘦削,上课声音宛如百灵歌唱。我父亲原先也是荻港小学教师,后调县文教局,再到歙县伐木,据说在泾县山野过世。当时我年纪虽然很小,直觉告诉我,船队小学的老师都比较心疼我。所以我就经常在课余时间到老师家玩,看夏老师墨斗放线、凿子打眼、卯榫拼接,看汪老师挑水浇园摘黄瓜瓠子。老师家四周河滩菜地,春有桃李夏有瓜,麻雀子叫喳喳,就像鲁迅小时候迷恋过的“百草园”,何况他们家的大娃还跟我同学呢。

船队小学也有间类似鲁迅先生笔下的“三味书屋”,只不过要简陋许多。几个年级学生聚在一起,两位老师,轮番上阵,或前后“镇守”。夏日午后,老师讲得满头大汗,我们热得坐不住,就常将小脖子拗过去,拗过去,偷看德胜桥麻石桥栏上“小豆子”们排队跳水,倒栽葱,下汤圆,扑通扑通,半天才冒头,再仰头朝天“扑哧”吐出一口水,那机灵,那呆萌,真有点如今的全红婵“水花消失术”、管晨辰“袋鼠摇”的感觉。有时我们又侧耳偷听旁边澡堂子门口鼓书艺人咚咚咚说水浒三国杨家将。忘乎所以的时候,我们最怕不打不骂不罚站的夏老师那锥子般的眼神,而汪老师的纠错机制,总是通过艺术感化来达成,她用尽全力,让百灵的嗓音再凌空升级几个八度,瞬间我们的心思就被收回进课堂。

有一天,夏老师忽然丢开课本,另起炉灶,讲起了书上没有的汉语语法。他不停地写出名词动词形容词主语谓语宾语,再逐一举例解释,如庖丁解牛,为之踌躇满志。我云里雾里,竖起耳朵听,一笔一画记,多么新奇好玩闻所未闻啊。1977年初春,我高中毕业了。此后多年间,我常常胡思乱想:要不是夏老师当年忽发奇想另类超前的语法教学,我这辈子的职业走向,又会是怎样的呢?

记得那时下午上完课,老师还经常领我们到江边小船厂、房前屋后捡锈钉子、废铁丝、牙膏皮、乌龟壳。积少成多后,拎着抬着,走过德胜桥,送到德远锅坊废品收购站,换点钱,买回好多小人书、铁环、象棋、军棋、“下流胚”(陀螺),放到教室后面。课间休息、课外活动时,有的看,又有的玩。捡废铜烂铁,还能换来那么多好看好玩的东西,真好。后来上高中,寒暑假我到江边桃矿铁路、荻港修船厂工地做小工,搬砖拎灰桶拌混凝土,觉得也不是太累呢。

桃李无言,下自成蹊。在我的人生经历中,无论是船队小学,还是大弄子小学、草房子小学,那么多民办教师,无一例外,他们都对我好,他们不就是我的恩人吗?

夏老师过世较早,几年前过春节,我回家乡,看望了住在荷花塘岸边的汪老师。老人自己做饭,声音依旧如歌。后来一次,家乡学生小聚,我还跟汪老师坐在一起合了影。汪老师走的那天,春寒料峭,大雨如注,老同学开车带我一道,从芜湖赶到荻港,我们在老师灵前,回想起当年的点点滴滴,心潮起伏。

树高千尺忘不了根,山重水复半世纪,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清明时节,我思念亲人,思念故乡,更难忘身边所有给我帮助的人!

程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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