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连戏迷王秋来
□陈琪
崛起
1997年我到祁门文化旅游局工作,旅游是祁门工作的弱项,如何打开局面,我想乡村旅游应该是祁门旅游的发展重点,也是今后旅游发展的一个趋势。而历溪村自然风光优美,民俗民风淳朴,应该是发展乡村旅游的好地方。
在历溪调研中我得知村里有剧团,问能演什么戏,村民们说能演黄梅戏,以前也演过目连戏。目连戏!我眼前一亮。就演目连戏,黄梅戏不是自己的东西,目连戏才是祁门的“土特产”,要让这个戏剧“活化石”重现乡村舞台,为祁门的旅游增光添彩。为什么说目连戏是祁门的“土特产”?这当然与祁门人有关系的。
目连戏剧中目连的母亲“打狗开荤”,被打入地狱,目连得知母亲在地狱中备受煎熬,就历经千辛万苦解救母亲。内容只有几百字,但它提倡的“孝”义,却符合徽州“程朱理学”伦理道德。
明万历时,祁门人郑之珍将目连救母的故事进行了整合,以“劝善”为主题,穿插了徽州民间一些忠孝节义相关联的故事,撰写出《新编目连救母劝善戏文》,很快便在祁门、休宁、石台、婺源、歙县等地广为流传。郑之珍是祁门清溪人,他怀才不遇,就在石台剡溪外婆家那里当私塾老师。他往来两县经过牯牛降脚下的历溪,就把徽州的一些民间故事融进了戏剧,这样子历溪人对郑之珍的戏剧也非常熟悉。
刚开始搞目连戏的时候,最活跃的就是王秋来了。为了能尽快排练,我和五六个老艺人天天泡在一起,定剧目、扎道具、画布景、做调查。开始只有王秋来、王鑫成、王步和、王道照四位老人,一个人要扮演几个角色,秋来就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分配角色。没人演的他自己演,常常两场之间角色换装都来不及。没有道具就自己做,扎牛头、画马面、糊灯笼。半年的时间,秋来他们就排出了6出戏,戏虽说很粗糙,但接地气,有神秘感。当年10月央视《华夏文明》拍了专题,从此,历溪目连戏撩开了那神秘的面纱。
2003年2月合肥有个国际学术研讨会,来自加拿大、日本、德国、韩国等90多位专家要看历溪村目连戏。那天历溪出奇的冷,我担心老人们会感冒。秋来说,外国人关注目连戏不容易,来了我们不能让他们扫兴,4出戏硬是在大雪纷飞中表演完成,外国专家们不断为他们竖起大拇指,拉着秋来等老艺人合影留念。
2015年到香港演出,秋来是终生难忘的。他说山里有些人连县城都没有去过,别说坐飞机到香港了。7月2日晚,香港油麻地戏剧院300个位子座无虚席,秋来等20多个农民要演8出目连戏。候场时,秋来叫其他人不要紧张,自己化装时的手却不停地颤抖,一连几次去卫生间。
大幕拉开,一切都按剧情在演,乡里的锣鼓,熟悉的语言,秋来他们把下面中外观众当成了乡亲。整个剧场静得出奇,连呼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当演出结束时,观众报以长时间热烈的掌声,示意秋来他们连续谢了两次幕。剧场的经理说:油麻地戏剧院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接待一色的农民演出,演得真好。
痴迷
王秋来与戏结缘也许是冥冥之中的事,他父亲在他前面生了几个小孩都没养成。按着徽州人的习俗,他刚生下来,父亲就将他寄养到村中的嚎啕庙中,这嚎啕神是徽州的戏神,以至于秋来一生与戏相伴。
有人问他是跟谁学的?秋来说当然是跟父辈学的。他父亲叫王永元,在剧团里演金奴唱女声的。徽州女人是不能抛头露面的,更不能演戏,旦角都是由男性装扮。伯父王永康打大鼓,也表演盘彩。盘彩是一种杂技,要在两根木杆之间用3丈6尺长的布交织在一起,人如蜘蛛在布条上不停翻转,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演出前要签下生死状。如果摔死,杉木和白布就用做棺木和裹尸布了。
他7岁时跟父辈四处演戏。四月采好茶叶出去,到冬天回来。白天做事,晚上睡觉就跟他讲目连戏故事。十几岁的秋来就能够唱整出的目连戏。父亲看他有唱戏的天赋就鼓励他上台演出。从小耳濡目染让秋来熟悉了目连戏的唱腔唱词,一些基本演出的动作,为他后来正式进入戏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使他成为历溪目连戏班的主要角色。他一个人可以扮演金奴、猿猴、判官等角色。原来跑猖的时候,他还可以用嘴喷火,现在老了,没有牙齿了,喷火表演不了啦。
秋来演目连戏是吃过苦头的。刚开始搞目连戏时,村里有人反对。说打目连赶鬼,搞得村里鸡犬不宁,妖魔鬼怪要进村的,这戏不能搞。一时间村人见到他就戳戳点点,让他不要牵头演目连戏了。
一些村民认为这目连戏班是秋来牵头搞的,把秋来打倒了,这个戏班就搞不起来。怎样才能让他不演戏?于是就有出主意要“修理”他一下。
一天,村中一小伙子在镇上吃酒回来,要与秋来说道说道,谁知话不投机,争了起来。小伙子趁了酒兴把秋来打倒在地,秋来老婆跑了出来,话没说完,头也被打破了,一对年迈的夫妻倒在地上。他女婿知道后,用车把他们送到乡卫生院,后来又转到祁门县中医院住了20多天。
派出所要追究责任,秋来说算了。那小伙子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他一个人做事。再说真要判了坐牢,到时谁给他家老人送终,那样不是不能尽孝?到时我良心也过不去。
有次黄金周去牯牛降景区演出,临到开场,司鼓的师傅才发现忘记带大鼓了。没有大鼓就没有了指挥调度,秋来当时就发火了。“自己吃饭的家伙都没带,来干什么呢?”心急如焚的秋来一边让佤族舞蹈增加一个节目,一边让人骑摩托车去高枧村借个大鼓。半个小时解了燃眉之急。回来后,当事人觉得秋来不给他面子,又吵了一架。
秋来自己也说,自己嘴比较“碎”,喜欢批评人。别人演得不好,唱不到位,他都要讲,搞得别人都烦他。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也很孤独。村里人评价他,“秋来嘴巴碎,人不坏。没有他,历溪目连戏不会有今天的样子。”
秋来非常痴迷目连戏的。为了演好猿猴精那种古灵精怪的表情,他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西游记》连续剧。他说:“演员要吃得苦肯钻研,动作要模仿到位,都是有讲究的。”一有空他就对着镜子跟着六小龄童模仿,一招一式不放过一个表情,别人说他模仿猿猴不仅形似,关键是神似。
徽州有一句老话,“锣鼓响,脚板痒”。秋来今年82岁了,身体没有以前那么硬朗了。但只要听见村头戏堂的锣鼓响了,他就会不自觉地赶去张罗场子。他说现在跑不动了,但还是可以唱一些文戏,可以辅导一些新的演员,帮忙他们化装排练。
他说:国家给我补助这个钱呢,还是要做传承的,带好徒弟,要把这个目连戏传承下去。
王秋来,大山深处的一个地道农民。一个为戏而痴迷的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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