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盘旋的宝地 屯溪
□郑宇光
屯溪是我的第二故乡。自打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父母调任工作将牙牙学语的我带到这个山清水秀的皖南边陲小城，我便成长于斯，几乎所有的经历都与这方水土密切关联。
屯溪地处徽州盆地，北眺黄山、西望白岳，城内有山、山中有城，故谓之“山城”。有山必有水，大地正是因山为脊梁而神奇，以水为血脉而灵动。大凡皆知，屯溪老街的形成与兴盛与水有关：发源于休宁县五龙山六股尖的率水和发源于黟县漳岭白顶山经休宁城外大汶溪缓缓而下的汶江（后以讹传讹误称横江），在屯溪小华山脚下交融汇合注入新安江上游主干道，形成旖旎壮阔的三江口，自然而然被以水运为主的古人所利用，成为新安江航道重要的水码头，其北岸宋代便出现“八家栈”，随着人流物流的与日俱增，店铺鳞次栉比东向叠加，从而造就了绵延三里声名远播的国家级历史文化街区。屯溪地名的由来亦源于水：一说取自《广雅》“屯，聚也”；二说清初著名学者朱彝尊《重建屯溪桥记》记载：“孙吴时毛甘领兵万户于是，故溪以屯名”；三说此地为三国时期东吴威武中郎将“贺齐屯兵处”。可能是《广雅》之说未免牵强，毛甘为山越首领出生草莽，现今人们多采纳“贺齐屯兵”说为正统解释。无论以上三种说法孰是孰非，均与水脱不了干系，故而称屯溪为“水城”名副其实。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从班主任兼地理老师家中看到北魏时期水文地理学家郦道元著的《水经注》得知流经屯溪城区的江虽为新安江上游主干道，但严格意义上讲，应称渐江。此后，每见一处江河，我必询其名称，哪怕是数米宽的小溪涧，也要刨根问底。渐渐地，我的脑海中清晰地展开一幅新安江上游屯溪地域水网图：除上文所述渐江为新安江上游主干道外，一级支流有率水、汶江（横江）、朱村河、佩琅溪、定都河、尤溪、留村河、上资岭水、长坑溪、罗田河、轮窑溪11条，二级支流有闽水、红水河、上井河、汊水、万贯洲河、蟾川河、霞塘河、下庄河、资源溪、五里渠、五蓉溪、瑶里河、小练溪13条，三级支流有潜水河、考塘水、仙村河、容充河4条，共29条。其中，流长10公里以上者为渐江、率水、汶江（横江）、朱村河、佩琅溪、闵水、汊水、蟾川河、霞塘河9条。按照中国人习惯将水流称为“龙脉”的说法，小小屯溪诚可谓“九龙盘旋的宝地”。
黄山人都称新安江为母亲河，我也是吮吸着新安江水系的甘甜乳汁长大，理所当然对这九龙盘旋宝地倾注着特殊的亲切感。孩提时代，一有闲暇，便纵情诸水，趣味隽永；稍长之后，忙于学习，劳于生计，似乎日疏日远。不经意间，时光进入八十年代，我猛然痛心地感觉母亲河不像以往那样波光粼粼、清澈见底，水中不见成群结队、翕忽往来的游鱼，代之而起的是挤占水族生存空间疯长的水草，连乡间小溪也常见塑料制品等很难降解的生活垃圾。每逢秋冬枯水季节，主航道萎缩成涓涓细流，大片大片的溪滩裸露着，惨不忍睹！而到了春夏之交丰水时节，只要连降两天暴雨，洪峰必如期而至，冲上堤岸、涌入街市，财产倾覆，民生遭殃！此时已身为黄山日报记者的我每念及此，总会辗转反侧，不知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苦苦思索着种种拯救母亲河的良方。
黄山地区属亚热带温湿气候，春夏之交雨量相对集中，加之山高坡陡，水流湍急，容易形成山洪暴发。自然因素无法抗衡，但同样的情况，为什么现今洪水频发且愈演愈烈？这就不得不正视人类活动因素的影响。
在广大山区农村，“文革”十年毁林种粮，加之“林业三定”山场到户后，农民对山场重取轻养，植被下降，虽然“八五”期间造了很多林，但其生长量远远赶不上森林砍伐量，况且普遍采用的全垦造林方式极易造成水土流失；一些从事茶桑药果生产经营的农民，市场货俏就大力发展，市场难销则斫树掘根，极少考虑水土保持的损益问题；还有少数农民任意上山开荒种粮，殊不知谚语云“一年种山有点收，二年种山随水流，三年种山见石头”。
城区建设造成的影响亦不容小觑。建市初期，未经水保部门审核而建设的宾馆饭店、城建工程，每年仅弃土少说也有13万吨；少数公路建设未实施水土保持方案，每年弃土弃石和塌方造成的水土流失足有100万吨；采石取沙所带来的废弃土石量亦十分可观，仅华山岭一个采石点向江中倾倒废弃土石，就使河床变窄10米；还有城区居民和流动人口的生活垃圾曲线入江……种种危害令新安江不堪其负。河道不断扭曲变形，河床逐年淤塞抬高，行洪泄洪能力越来越弱，天降暴雨，洪魔肆虐施展淫威，人们种下的苦果最终还得自己来品尝。
痛定思痛，我以《黄山日报》等报刊为阵地大声疾呼，先后发表《新安江亮出黄牌》《乱砍滥伐可以休矣》《花果山的不和谐音符》《正本必须清源》《洪灾催人反省》等十余篇保护母亲河主题的系列文章，为的是还母亲河应有的良好生态环境，尽一名记者的责任和良心。
且喜历届市委市政府直面“发展与保护”的严峻课题，立足当前着眼长远，展开了河道清淤、清理两翼、构筑滨江护岸堤坝、增设城区下游翻板坝和沿江景观带等一连串综合治理，母亲河的不堪状况开始逆转。
2012年开始，皖浙两省新安江上下游生态补偿机制试点在全国率先运行，严格按照保护第一、科学规划、城乡统筹、加快治理、永续利用、富裕百姓的总体要求，全面启动，扎实推进，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新安江上游及各级支流域广大城乡生产生活垃圾不再充塞河道，山场植被覆盖率大幅提升，水土流失大为改观。母亲河除恢复原有的波清水碧外，还增添了好多个与江连体的湿地公园；沿江宽阔的景观带和城中星罗棋布的特色公园内，名目繁多、造型各异的绿化树种和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盆景花卉，无疑给母亲河平添了无尽的春秋之色；江岸错落有致林立的高楼大厦和山间林下匠心点缀的建筑小品，无声彰显着母亲河的雍容华贵；横跨江面方便人们出行的有古朴典雅的镇海桥、古风犹存的文峰桥、五彩缤纷的观光索桥，还有各具特色的花山大桥、黄口大桥、广宇大桥、新安大桥、华山大桥、横江大桥、率水大桥、梅林大桥以及数以百计的众多支流小桥，不但默默地书写着屯溪的日益发达繁荣，而且无可争辩地奠定了屯溪的“桥城”地位。
衷心祝愿：第二故乡屯溪人文昌盛、民生富庶；青山永驻、绿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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