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76年（上）

40多年前，即上世纪1975年的11月底，休宁县工业局王心龙、财政局张志民两位副局长带我去浙江常山、开化两县参观了三个石灰厂。那几天，天气特别冷，石灰厂离县城三十里，又没客车，我们拦了一辆货车，三个人站在车厢上，迎着凛冽刺骨的寒风，眼都睁不开，嘴唇冻得发紫，眼泪鼻涕也分不清了。

考察后，我建议县财政投资14万元，以半年时间，筹建年产400万块碳化砖的新车间，次年“七一”投产，新、老两个车间当年生产400万块碳化砖，实现利润8万元，县工业局与财政局两局领导当场拍板：“就这么定了。”

这时我刚刚平反，本应回地区按排工作，可休宁县领导要我继续留在煤灰厂干，我觉得这是县领导对我的信任。县工业局邵局长问我搞好这个厂有何打算，我说必须大力发展碳化砖生产：不仅要使碳化砖老车间达到年产200万块砖的设计能力，还要建碳化砖新车间扩大生产，我的想法与县领导想法不谋而合。

这个厂离县城50里路的深山里，矿山露天生产，生活艰苦，问题又多，有能力的干部都不愿来，现任厂主要领导两年多来，是很尽力的，确实吃了不少苦头，他对一年不如一年的状况十分担扰，曾向主管局领导提出多次要求，说他干不下去了，希望尽快派人来。他料想不到我会留下来当他的助手，他信心足了起来。县工业局为便于我开展工作，在厂宣布了个“支部委员”。我就是扛着这个委员展开了我人生的大转折。

我这个建议方案，是一个非常超前的计划，老车间今年拼死拼活都要拿出200万块砖来，一定要达到设备设计能力，这是不可动摇的，否则失去新增车间的意义。年产400万砖新车间上半年建成，下半年必须生产200万块砖来，这也是不可动摇的。不管是新、老车间，总之，当年要共同生产400万块砖来，便定能实现8万元利润，今后解决厂里困难就胜券在握了。

然而，事情进展并非顺利，县有关部门领导认为，县财政相当吃紧，投资14万元算是一个大项目了，碳化砖老车间生产几年了，还没有达到设计能力，再花10多万元扩大生产有没有这个必要；全县就这么点建筑市场，县城还有个砖瓦厂，砖不是食品，几百万块销到哪里去；况且，这个计划是金炳铨一个人定的，他没搞过企业，当年新上的项目，产生这么多的利润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是心血来潮，我们不能上他的当；一个外行吹这么大的牛，是异想天开；还有的说我是在讲梦话等等。因此，县革委会生产指挥组1975年12月30日批复，只同意投资5.6万元。

我琢磨，这个批复也有它的道理：1972年底碳化砖项目上马后，设计年产200万块砖的生产设备，三年来，生产很不理想，1973年只生产81万块；1974年更差，下降到73万块砖； 1975年经过努力，产量虽上升到172万块，但有半数质量差废品多，社会影响极差，全年利润反比1972年没有碳化砖减少了4000元。县领导失去了信心。

而我不同，我的责任承担着改变厂贫穷落后面目的，是要解决厂里一揽子困难的，是要创造较多利润为政府作贡献的，前三年碳化砖生产上不去不是我的过，我今天提出新增加碳化砖生产能力，是我使厂由穷变富改变面貌一揽子超前计划的关键所在，有关部门领导不相信它的可行性，是因为这个计划的目标和步伐大大超前了，在他们眼里，这个计划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他们对我的看法也不能说错：一，我原是行政机关一般干部，是坐办公室的，没搞过企业。二，劳改三年，还做了近四年时间的临时工，人们瞧我不起。三，当年投资，当年便发生这么大的经济效益，县里从没有过的事。四，刚刚平反手续还未办毕，行政、组织、工资关系均在原单位公安处。对我不信任在理。五，问我当年实现8万元的利润的根据，我的确回答不出来，我确实是个外行，我是眨着眼睛说的，信不信由你。

但我坚持投资14万元建碳化砖新车间不动摇，只有投资14万元，才能确保建成年产400万砖的新车间，才可保证当年实现8万元的利润，我死咬着这枚钉。县工业局、财政局领导了解我的意图和相信我的能力，深信我讲到一定会做到，全力支持、态度坚决，他们反复找县有关部门领导解释、算账、申述理由。财政局领导认为，煤灰生产原料眼看没有了，政府拿不出钱解决煤灰厂原料困难，停产倒闭是迟早的事。投资14万元，就能救活煤灰厂，不仅对两百多名职工大为有利不算，从第二年开始，财政每年还可收获10万元以上的利润，如若十年，便是百万元以上，这是一件政府大得利的好事呀。

元月底，县工业局电话通知，碳化砖“新车间”项目，县革委会批下来了，但改变了投资方式，财政只拿6万元，其余8万元，要从我厂承诺当年实现8万元利润中冲抵，问我把握如何？

我觉得县里这一着太厉害了，把利润冲抵投资，倒是一种办法，也是对我的考验，反正是14万元没少，便斩钉截铁地回道：“行！一定行！”说毕，我又补充了一句：“请县领导放心，我言必果。”

然而，我真的稀里糊涂了，去年底，我与县工业局、财政局领导拍板上年产400万块碳化砖新车间项目时，定“七一”投产，是因为上半年有六个月时间，我是有完全的把握的，但现在到“七一”，满打满算五个月150天时间了。新建车间700平方米，填挖整土方2000多立方，翻砂件2万多斤，钢材20余吨，加工件数百件，一无物资计划，二无机械设备，三无技术力量，困难确实太大了。这么短的时间我还能上半年建成？更是个大考验了。我暗自勉励：不能失言呀！我当初之所以定在“七一”投产，是因为“七一”是党的生日，我要在恢复组织生活第一年，创造优异成绩向党的生日献礼、报答党的恩情。我饱尝到了，人生最痛苦的是什么，是失去为人民服务的权力，是自己的人生价值受到严重压抑不能发挥。我牢记党恢复了我的政治生命，我又有了新的活力，我又可以甩开膀子体现我的人生价值了。现在是海阔天空，任我飞翔。所以，时间虽少了一个月，我很自信，仍坚定地信心十足地坚持“七一”上马不动摇，锻造与考验我的组织指挥才能，我就是要这么“牛”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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