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古街的“陈”年往事
□记者程向阳汪悦文/摄
一个秋日的下午，从屯溪出发，经商山、首村，过陈村大桥，大约1小时余。眼前，陈村有如一位老者，安详坐于率水之滨。目及所至，乡野宁静，行人稀少，田间稻菽香黄，路边绿树婆娑，岸边一湾碧水，美如田园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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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里一潭溪，十里三贤子”
陈村，古称藤溪、洪村，今称陈霞，有“朱升故里、霞雨之乡”美誉，距今约有1000多年历史。陈村是休宁县西南部一个典型的徽州古村落。陈村有七省通衢之称，是当时新安江上有名的水运码头之一，宋朝王安石经过陈霞时曾赋诗一首“离家当日尚炎风，叱驭归时九月穷。朝渡藤溪霜落后，夜过麾岭月明中。”
陈村，山环水绕。境内为率水支流，五里一潭溪，溪溪相衔连。这“五里一潭溪”指的便是回溪、潭溪、藤溪、宁溪、滩溪和当溪，每条溪之间相隔五里而由此得名。陈村人才辈出，“五里一潭溪，十里三贤子”或是对陈村人最高的解读。至于这“十里三贤子”指的是朱升、陈栎（陈太儒）和倪士毅，这三位元末明初的大文学家让肥沃的陈村大地文气顿生。
来自于乾隆五年的数行文字真实地记载了陈村的历史。陈氏始祖陈禧，由浙江桐庐迁休宁藤溪（陈村），字以和，是汉太丘公颍川郡王陈实的第二十九世。其裔孙陈栎在《始祖鬲山府君》一文中说：“府君始迁也，泛宅浮家，托于渔钓，积德敦义，乡称善人。殁葬（休宁）县之南地曰鬲山益久，一方之民神之，乃创庙墓，傍尸而祀之，凡水旱必祷焉，东作不祀之府君不敢典，西城不祀府君不敢食，子孙之祀之有不如鬲山之民之祀，视桐乡之于朱邑。”时人对陈禧公尊崇如此，足见其生前影响之大。颍川陈氏迁藤溪聚居后，村名“洪村”改为“陈村”，民俗敦朴，学风日盛，以至“读书者比屋，各家之老遇风月良夜，杯酒相叙，饮罢步街上听子弟诵读，声自村首至村尾，东西相震，以是快惬为乐事”（见陈栎《杂识》）。
学风昌盛必然导致才俊辈出。陈禧公的后人陈尚忠与弟陈尚文，于南宋绍兴二十一年（1151）并登进士，一时传为佳话。尚文以杜鹃诗知名，人称“陈杜鹃”，著有《漫翁集》。陈孚先及其子陈明，先后于宋绍兴二十四年（1514）和宋嘉定元年（1208）登进士第，为“父子进士”。陈孚先官新淦宰。陈明官终广南路市舶提举。陈篆，宋乾道八年（1172）进士，授余姚令。陈卓，宋庆元五年（1199）进士。陈庆勉，宋绍定五年（1232）进士，官至福州判。这里所提到的七名进士，同出在休宁藤溪（陈村）颍川派陈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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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落藤溪霜满天
程菊仙家紧挨着陈村码头和牌楼口，一左一右两座房子。老人今年77岁，正忙着弄夜昏（做晚饭）。程菊仙1961年从河对岸的陈潭嫁到陈村，育有两儿两女，在陈村已经生活了57年。说起陈村，老人恍若昨日，娓娓道来：“我小的时候，老街还挺热闹，亭还有，亭就是店铺，霞瀛方向有三四个，往荷塘方向有四五个，一条不过500米的街道，共有12个亭。”
今年已80岁高龄的朱宏旺小时候随父亲从休宁月潭迁至陈村，在这里已经住了50多年，房子是土改分的，之前是一个木匠店，在他手上改卖烟酒。他说：“印象中的老街，店铺林立，鳞次栉比，药店、杂货店、包子店、面店、菜馆、布店、油榨坊、酱油坊、打铁店……一路长开，十分热闹。”
村民周来娣虽说才62岁，但她说自己是见过老街的样子的。“我做囡时还和家人到码头搬过盐，而这些盐都是从浙江淳安运过来的。印象最深的是街上的长亭，一座连着一座，天晴晒不着，落雨淋不着，下雨天不用戴伞，大晴天无需遮阳，冬天可以在这里避风。亭旁还有凳子，可卧可坐，适意自在。”
“陈村古街不但是本地人的经济、贸易、生活的重要场所，也是附近村庄如回岭、里庄以及婺源人常来常往的集市。”程菊仙说。
今年80岁的程天海说：“文革时各家各户的门亭被破坏，有的刚拆了老房盖起了新房，原来的石板路被浇成水泥路，原来的老街被改了道，老街成了新路；加上陈霞其它地方开了商店和超市，这条古街的商业气息也逐渐消褪，现在路两边已无店铺，昔日繁华一去不复返了。”
程天海说：“过去村中建有暗渠，渠水从每户人家流过，户户临水，家家枕河。为防止水体直接暴露在外，水质污染，于是上面铺以清一色的青石板，每隔一段，露一取水口，便于村民取水、捣衣。陈村的水渠设计和宏村、西递等古村落的一样，具有防火的功能。而这也使得陈村一直以来未遭火患。”
程菊仙告诉记者，紧临老街的陈村古渡当时也十分热闹，她和丈夫当时就是船上人，而且是跑远渡（长途），丈夫的祖籍就是淳安人。水运时代，码头船辑无数，桅帆杆杆，画舫穿梭，上客下货，好不热闹。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在陈村行走，码头、石板、登封楼以及残存的断墙，散发出浓浓的历史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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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另种形式存在
一路走来，陈村依然碧水淙淙，茂林修竹，只是那长亭不复，码头寂寞，古宅寥寥。我们感知着这片山水的清丽、文化的厚重、名人的辈出，在工业化、城镇化的时代里，若有所失，却又似有所得，毕竟这里已不见车马的拥堵和喧嚣，跟陈村对话，仿佛在跟一位隐者对话，心中不觉也澄明了几分。
只是随着2015年12月月潭水库的动工兴建，以及2019年建成完工，未来的陈村将和陈霞乡的小当、回溪、海阳镇的上下琳溪等3个乡镇的8个村庄一起漫入水底。陈村，将把现在和过去一起“打包”，投奔水底的另一个世界，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在去年的两会上，市农工党黄山市委在一份提交的《关于建设月潭水库的几点意见》提案中建议：做好淹没区地下和地面文物、古树名木、古民居、古桥、古墓等古建筑的普查、抢救性挖掘和迁移。市县勘察、规划、文物、水利、林业、住建等职能部门要各司其职，全力以赴，仔细探查，防止疏漏，避免因水库建设而造成各类文物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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