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印迹
一生痛憾事,无缘见祖父。
去冬以来,陆续整理探究民国六年江西婺源编修的《清华东园胡氏勋贤总谱》中的清源胡村派时惊喜地发现了祖父的讳名——景修,字见根。以前只晓得村人按辈份喊我的祖母“jiàn根嫂”“jiàn根婶”“jiàn根婆”等称呼,不知是“建”或“见”,但除了姓名和字辈排行外,没有其它记载。此后的百年,族谱未再续修,自然没有了祖父娶妻生子、离世墓地、身份从业等信息。对于祖父的模样,我的父亲与叔父当年印象很浅,几十年后更是无从比摹,都是听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以及村中长辈偶尔提及,更不要说我这个红旗下生长的孙辈了。根据祖母健在时的描述,得知祖父是个私塾先生,身材中等,脸庞白净,性情温和,早逝时不到而立,而祖母只有26岁,父亲才8岁,叔父年仅4岁。父亲承继了祖父正直诚实、勤劳俭朴的品格,而祖父的英俊儒雅和内敛谨慎则更多地遗传给了叔父。祖父系家中独子,突遭横祸时,太祖父母均已作古,仅有的一个妹妹芳名桃李,嫁到了梅南名村查湾的一户殷实人家。身材瘦小但性格刚强的祖母哭干了眼泪后,发誓从此终身不再改嫁。在亲友乡邻的帮衬下,祖母将战火烧得只剩半截墙体的老屋重新翻修,将两个幼子苦苦拉扯成长,并咬紧牙关把他们送进了村里的私塾,饱读了几年诗书。10多个春秋岁月,祖母领着一家人煎熬度日,吃糠咽菜已成家常便饭,个个都是面黄肌瘦,单衣薄裤破得补丁重叠,难辨原色,数九寒天时节,父亲和叔叔经常冻得嘴唇发紫腿生疮。相继成年后,祖母又为他们东挪西借操办了婚事。村里人不少说,我们那个房头为何白面书生代代传,出息子嗣家家有,是因为书香门第风水好,这一点,我在我们清源胡氏族谱的字里行间和耳闻目睹中也得到了印证。
上世纪30年代中期的战火纷飞,使地处查级岭脚和芦岭脚下的清源胡氏始迁地——祁门南乡古寨老胡村多次遭受着重灾磨难。老胡村当时只有四五十户人家,清一色的胡姓,系唐末新安郡(今新安江流域)开国男、江西婺源清华始祖学公的后裔,至今已有750年左右历史。该村地处皖南与赣东北交界,连接江西浮梁的徽派古镇——瑶里和祁门县南乡的红茶源地——平里,坐落两座大山之凹,绵延群山起伏险峻,原始老林遮天蔽日,中途经过长岭、舍会山、蕨基坦、棕里、光坑、程村碣等村寨,行程大约40公里,地理位置十分险要,始终是舍会山红色革命政权和梅南国民党反动政府拉锯争夺的战略要地。上世纪30年代中期的那3年,老胡村一直深受战乱之害,祖父就是在1936年秋月,不幸被流弹击中而遇难的。遗墓仅知大概方位即村尾名叫“下庄坞”边的山坡上,惜已在上世纪60年代“农业学大寨”的热潮中,因开辟梯级茶园而被掘毁,骸骨亦已不知所踪。作为时任生产队长的父亲,自小失去生父,清明、除夕一直都与弟弟上山祭扫,如今却要眼睁睁地看到被毁,虽然内心暗痛,也只能带头“破除迷信”……而这块只有两三路茶叶的梯形低坡,在1981年冬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到户期间,通过随机抽阄,竟然神奇般回到了我父亲的户头至今,真是冥冥之中有上天注定的离别与聚集。
1981年3月7日,祖母因食道癌永远离开了亲人,享年71岁,当时我还在校就读。如今,父亲与叔父也已离世10多年,生前没有给我提供祖父更多的信息。那两年,我特地将他们的“千年屋”紧邻而建,期盼在世时聚少离多的他们,长眠地下后可以经常互诉衷肠。今后在修葺时,还打算将祖母的遗骸迁葬附近,让他们母子永远相依相伴。对于祖父,我无法搜集他的遗骨遗物修葺衣冠墓冢,每年只能在家中或登上“下庄坞”的茶园坡用缅怀寄托无尽的哀思。
儿时,曾有幸见过与祖父年龄相差无几的、5位族谱上有姓有名记载的高寿长者,其中的3位还与父亲同祠同辈,但当年的我懵懵懂懂,不知向老辈们讨教祖父的点滴信息,父亲、叔叔一直也没跟我提过多少。由于疏忽管理,加上坡地茶园的开辟与锄挖,如今祖父的墓穴已经难寻一丝痕印。
河边那座目睹祖父罹难、青石块铺就的洗衣码头早已拆除得无影无踪。路旁那幢拥挤的老屋还在,父母与叔叔全家曾经蜗居,我少时也曾常常光顾逗留,只是将近40年无人居住,已经破败漏烂,摇摇欲坠。村口那孔承载老胡村数百年历史的凝秀古桥,依旧飞架南北,坚不可摧。南北两座曾经排兵布阵、易守难攻的大山早已归于平静,默默地呵护着曾经鳞伤遍体的胡氏山庄,满坡遍地的老林古树,如今也仅存村头水口的寥寥十数。唯有那弯千年清澈的河水依然向西奔流,仿佛诉说着曾经的悲欢离合,见证着消逝的风霜雨雪。
作为孙辈的我,虽年逾天命,但更钟爱追忆往昔,憧憬未来。多年的不懈寻访,早将祖父的点滴印迹永远定格脑海,不时回放,并想在适当之机书传后人,以铭记家史,倍加珍惜和平的今日与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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