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甜酒飘香时
□黄山杜德玉
“卖甜酒——卖甜酒——”
挤满阳光的巷弄中传来大妈卖甜酒的吆喝声,那声音清亮婉转,带着简短的颤拖音,不绝如缕地萦绕在我的耳际。大妈的三轮车旁围满了人群,甜酒醇厚的香气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弥散在冬日温暖的阳光里。嗅着那甜丝丝的香气,我的心瞬间就陶醉了,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涌现出儿时甜酒飘香的醉人场景。
小时候物质匮乏,没有任何饮料可以让孩子们喝。好在那时家家都自酿甜酒,那甘润爽口的滋味,自然就成了我们儿时的渴求。立冬过后,寒潮一浪一浪地涌过来,甜酒的香气也不时从左邻右舍的窗户中飘逸过来,惹得我和弟弟垂涎欲滴。架不住我和弟弟的纠缠,白天劳作的母亲就利用晚上的空闲,开始忙乎着酿造甜酒了。
将淘洗干净的糯米用清水浸泡后,母亲就在灶台上忙碌起来了。平时煮饭的大锅刷洗干净,从水缸里舀入半锅水,个子高挑的母亲转身进入灶间,欠身坐在灶膛前的矮木凳上,手脚麻利地点燃柴火烧起锅来。橘黄色的火光映红了母亲清秀的脸庞,明亮的眼眸中跳动着熊熊的火焰。我依偎在母亲的身旁,借助灶膛里的火热驱散冬夜的寒冷。
母亲将浸泡好的糯米倒入事先准备好的蒸桶里,等灶膛里的火焰升起来后,母亲端起沉甸甸的蒸桶,轻轻放置到冒着热气的大锅里。蒸桶是木制的圆桶,如水桶一样粗细,桶底架着栅栏似的木片,虚实相间,可以让水蒸气扶摇直上。木片上垫着一块白纱布,防止米粒从木片缝隙里漏下去。将蒸桶在锅里摆放平稳,母亲又拿起一根秤杆在蒸桶的糯米里捣杵几下,盖上蒸桶盖后就吩咐我往灶膛里添加柴火。
一会儿工夫,锅里的水就烧开了,一边喷着云雾似的热气,一边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喘息声。光线昏暗的厨房里弥漫着氤氲的水气,糯米的清香味渐渐飘散出来。半个小时后,母亲估摸着饭已蒸熟了,将坐在温暖的灶间打瞌睡的我叫醒,吩咐我将灶膛里的火熄灭。母亲从锅里快速端起蒸桶,将蒸桶反扣在铺着白布的团箕上,她双手提起蒸桶,雪白的糯米饭像棉花一样堆在团箕上,热气蒸腾中散发着扑鼻的饭香味。
等热气散尽尚有余温,母亲将甜酒曲洒在糯米饭上,反复搅拌均匀后,又将糯米饭全部装进一只大陶钵子里。陶钵子比较大,比蒸桶略粗,一次可装十几斤糯米饭。母亲用手掌将陶钵中的糯米饭捺平揣实,又用手指在米饭中间捣出一个直达钵底的小圆洞。望着这个漩涡似的小洞,我眨巴着眼睛问母亲:“这个洞是干什么用的?”母亲不置可否地笑着说:“都是上辈子传下来的老规矩。”
将装了大半钵糯米饭的陶钵盖好,母亲吩咐父亲将陶钵放进稻箩里。稻箩的底部铺满了晒干的稻草,稻草上面又垫上了破旧的衣服。陶钵摆进稻箩里,母亲又从橱柜里拿出几件旧棉衣棉裤塞进稻箩里,将陶钵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母亲告诉我,这叫焐甜酒,就这样焐几天,等甜酒飘香了,甜酒就焐好了,你就可以吃了。
稻箩被父母亲抬进他们睡觉的厢房了。母亲说房间里温度高一点,有利于甜酒的发酵,焐的时间可以缩短一点,做出来的甜酒更香甜爽口。母亲又煞有介事地告诫我,甜酒没熟之前,不能动那稻箩,否则跑了仙气,你就吃不成甜酒了。
心里有了盼头,就会感觉时间过得格外慢。对甜酒的渴望,让我感觉之后等待的每一天都很漫长。每天放学回家,书包一摔,我就跑进母亲睡觉的厢房,围着稻箩团团转。母亲的告诫让我心存疑虑,想靠近又不敢靠近。鼻子凑近稻箩,使劲地嗅着,心里头热切地盼望着稻箩里尽快飘出香味。
终于有一天,走进母亲的厢房,一丝清幽的香气从稻箩里悠悠地飘了过来。我满心欢喜,用力嗅了一下,香气如游丝,很弱,很淡,就像初绽的桃花。等母亲收工回家,我急切地告诉母亲,甜酒飘香了,可以吃了。母亲走进厢房,脸贴近稻箩闻了闻,摇着头对我说:“别急,还没到时候。”
又过了两天,我走进母亲的厢房,忽然感觉昏暗的房间似乎明亮起来。一股清纯的香气扑面而来,如同堂前天井中洒下的日光,让我恍惚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香气芬芳,但并不浓郁,远闻清冽,近嗅醇厚,如同栀子花香。母亲在我兴奋的呼唤声中走进厢房,将稻箩中包裹着的棉衣棉裤拿掉,又掀开陶钵上的木盖,低着头仔细瞧了瞧,眼眸里闪现出欣喜的目光。母亲轻轻告诉我,甜酒熟了。
白花花的甜酒如同中秋明月一样呈现在眼前,浓郁的香甜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厢房。那香气极浓,芬芳馥郁,如同盛开的桂花。母亲欣慰地笑了,脸上洋溢着兴奋的潮红。我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立刻就醉倒在那香甜的酒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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