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除三害”花钱
□张辰保
我藏有一枚十二生肖花钱，前些时才知正面的浮雕图案是“周处除三害”。花钱方孔，重53.4克，外径5.5厘米，外缘边道线宽0.6厘米，正方孔内径0.8厘米，厚0.3厘米。地章平整，砂型细密，铜质精黄，声音清脆。
钱面“周处除三害”的过程，是几个场景叠加显现的浮雕。在铜钱内缘和穿口那窄小的空间内，布局紧凑，线条板块之构图，初视硬朗散乱，但细致入微，皆有章可循。无论是周处挥舞大棒打虎，还是持剑斩蛟，若分隔来观，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形象生动，简洁传神。
“周处除三害”的典故见于《晋书·周处列传》和《世说新语·自新》。晋代的周处，年轻时祸害乡里，经乡人劝说，打死了山中的白额虎后，又去河中斩蛟，过了三天三夜未回，乡人以为他死了，互相庆贺。周处斩蛟回来后，才觉悟到乡亲们把他当成大祸害，便去找当时的大文学家陆机和陆云，决心悔改，但恐年岁大难有成就。经过陆云的鼓励和点拨，周处从此改过自勉，立志自新。后为晋御史中丞，刚正不阿，战死沙场，终成一代名臣，名标青史。
“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黄山区老县城仙源西边一个叫“罗星墩”的地方，有一座周处庙，叫“周显灵官庙”。该寺庙是明代举人孙镐（岘村人）所建，供奉的就是周处神像，后来由于显灵，人称“周显灵官”。庙门朝南，大殿朝东，进殿门迎头一护法韦陀，高举钢鞭。庙内周处坐像，左右各一尊判官皆有两人多高，并有观音堂。此庙在1968年拆除。可见周处在黄山地区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此枚花钱中对于“周处除三害”的细节雕刻，铸造技艺高超，片断似一幅版刻连环画，有一个完整的叙事层次，像小说中的章节和戏剧中的幕一样，一个个段落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部短小完整的胶片电影，堪称精品。
浮雕场景——“周处打虎”，在铜钱缘内，方穿口左。头戴角帽露出上半身的周处，威风凛凛，双手挥起大棒，作举过头顶打虎状。周处的下半身可能是伏在虎身上，同虎身交织在一起，若隐若现。周处身下露出老虎的半身及一只虎爪，老虎似乎已被周处踩踏制服俯地，动弹不了，长长的虎尾绵软无力缠绕在周处腰身前，从中间把周处和老虎的身体区分开来，构图布局十分巧妙。
穿口左下角，隐去的虎身，在穿口下，转场为露出头部和一只前爪的蛟龙，画面叠化相加，前一个伏地虎身镜头逐渐模糊到消失，后一个看似也是精疲力尽浮在水面的蛟龙头部逐渐清晰，直到完全显现。后虎身，前蛟头，似虎似蛟，表现技法让人称绝。
浮水蛟龙的右前上方，是“经三日三夜”与之搏斗持剑的周处，这就是场景二“周处斩蛟”，此已过渡到穿口右边的画面了。此时的周处，也是弓身全身像，形象高大，他双手持剑，淡定自如，目光直视水中脚下的蛟龙，仿佛只需手一扬那胯下之宝剑，蛟龙就可立即毙命，与通常画作中周处在滚滚洪流中手执宝剑，威风凛凛斩杀危害百姓的海中蛟龙的表现手法迥然不同。
在周处身后左上角，紧贴近右穿口边是一个举着大伞的小人物，可能意喻自新后的小“我”周处。大伞杆斜搭靠在穿口右上角，斜举着的大伞，占据了整个穿口上缘的空间，这就是场景三，此时“三害”尽除，一个“为乡里所患”的周处已转身成为“贞节克举”的一代名臣，也是对他“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最好诠释。那斜举着的大伞，实为华盖，是高贵者所乘之车的伞盖，是“人皆仰之”的表现，三国魏曹植在《求通亲亲表》有：“出从华盖，入侍辇毂。”
这枚花钱，正面一环之内缘，用蒙太奇的表现手法，以不同时空段落发生的故事情节，来组接叙述表现“周处除三害”的过程，布局合理，脉络清楚，完整统一，逻辑连贯，回环往复，通俗易懂。不是能工巧匠，很难铸出这样的泉中精品。
花钱的另一面，分布排列着十二个小圆圈，十二个圆圈内有“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十二个生肖动物，小圆圈内动物形象生动逼真，直径均为0.8厘米，左右皆圆圆相切相连，靠近穿口或缘道线的那一边，要么相交，要么相切。紧挨穿口上下的小圆圈为“马”和“鼠”，左右为“兔”“鸡”，圆圈与边缘线的空当填入了卷草花。穿口四角空当也用卷草装饰，自左下角顺时针沿缘边排列依次为“牛虎”“龙蛇”“羊猴”“狗猪”两两四组生肖，布局科学合理，繁而不乱。
“花钱”叫“厌胜钱”，最早起源于汉代。“厌胜”，亦称“压胜”，意为用咒诅制服人物鬼怪。钱以“厌胜”命名，是因古人笃信钱币可以通神役鬼，为避邪祈福而制造的一种饰物，供佩戴赏玩，厌服邪魅，求取吉祥。“花钱”以其较高的艺术价值，丰富吉祥的内涵，是民俗文物中的一个独特的板块，堪称为古代“铜版画”。
这枚“周处除三害”花钱的版模，保存状态极佳，钱体制作精美厚重，外观光滑平整，铸造工艺应该算得上是一流的，应为清代“苏炉”产品。钱缘边道金光闪闪，在放大镜下细观，有许多细致杂乱的小磕点和无章不规则的斜线搓痕，这可能是时光和时间下，前人把玩时留下的痕迹。其方孔内穿精修自然，穿口内边中间稍有光亮，这可能是穿绳佩戴时磨光的。穿口拔模有斜度，呈单面坡状，这是清代“苏炉”花钱的一个特征。从此枚花钱中，可见苏工铜作刻花钱的精工细作。
这枚“周处除三害”十二生肖“苏炉”花钱的喻意，就是时时提醒我们，一个人要有“自新”的决心行动和精神境界，除去那个自身最大的害——“我”，无论时间早晚，你的人生都会有精彩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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