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溪放筏
□刘福田
袁枚在《游武夷山记》中诗云：“凡人陆行则劳，水行则逸。然山游者往往多陆而少水，惟武夷两山夹溪，一小舟横曳而上，溪河湍激，助作声响。客或坐或卧或偃或仰，惟意所适，而奇观尽获，洵游山者之最也。”我游九曲溪，为印证袁子才此言不谬。
武夷山水路景色甚多，有九曲、十八湾、三十六峰、七十二洞、九十九岩和一百零八庙。想着袁子才的诗句，我为自己安排的是游九曲溪，导游也说，九曲溪长9.5公里，盈盈一水，九折分明，依山而流，折复绕山，风景旖旎。
遥想，袁子才当年游九曲溪“一小舟横曳而上”，今日，我乘一竹筏飘逸而下。这筏由八根去皮毛竹组成，尾部用火烤弯曲翘起，长约八九米，上置竹沙发，我和几位游客就坐在上面。
我理解“旅游”的字面释义为旅行游览，旅为行，游才含有玩物适情的意义。黄山旅游尽兴可爬上天都峰，泰山可登上十八盘，华山走过苍龙岭，历经险壑，玩味悠长。乘竹筏游九曲溪，乘兴悠然，在或坐或卧或偃或仰竹沙发上，怡然自得，悠哉逍遥，欣赏着武夷山这幅丹山碧水的天然画卷，心里领悟着袁枚的诗句。
撑筏者是一位精神矍铄、善谈吐的老者。筏一离岸，老者就就滔滔不绝：世界旅游组织执委会主席阿特丽兹·巴尔科夫人于1990年9月游九曲溪时，曾对武夷人也是对整个地球村人说：“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现代文明正逐渐进入地球的各个角落。而武夷山仍旧保持这纯净、自然的风貌，更显得难能可贵。”“不受污染的武夷山风景名胜区，是世界环保的典范。”听了老者的话，我由衷祝福着九曲溪润泽的山水福祉。经老者湿漉漉竹篙的点化，以及导游对武夷山的故事、传说和美景的讲解，营造出的每一句诗，都一一筛落在我的眼前。因是顺水走筏，撑篙老者也不用费什么劲，悠然自得地讲述这九曲溪沿途的野史传说，或指点我们神凝一隅，细细品味水湾。
竹筏走九曲，诗句悟武夷。传说中古老而悠远，故事里绮丽而生动，山水间永恒而深刻；一溪逶迤山水风光，一崖碧翠山峦，一峰溪映彩卷，令人恍如入唐诗宋词的雅韵：“两岸青山相对迎”、“云山一一看皆美”……竹筏上，没有错过九曲溪两岸的幔亭峰、隐屏岩、天游峰、玉女峰、大王峰、观音岩、狮子峰诸峰，更读懂了群峰如拜、如伏、如揖、如拱、如侍卫，形态各异，绝无雷同；“云自无心水自闲”，连一路陪伴的飘浮云儿，在九曲溪上都姿态万千，特别白皙轻盈，一如跟着风姑娘牧鞭闲游的羊群，又让人想到刚丰收的棉花；“山如碧玉簪”，“花燃山色里”，武夷山的山峰几乎全为浓郁的绿色所围裹，间或也有星星点点的杂色，在绿色丛中探头探脑弄姿作态，给这静谧、庄重的氛围，增添了一份童稚的痴顽与娇憨；“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这九曲溪上顺水行走的竹筏，仿佛在光滑的绿色琉璃上滑行一般。古人咏船行有“欸乃一声山水绿”之句，可在这九曲溪上乘竹筏，连“欸乃”之声都闻不到，真正是不闻“筏”移，正所谓“看山恰似走来迎，仔细看山山不动，是船移”；“行云却在行舟下，空水澄鲜，俯仰留连，疑是湖中别有天”。九曲溪的溪水澄澈明净，“鱼若空行无所依”，但由于两岸青山和天上白云一齐投入水中，“舟如空里泛，人在镜中行”。似乎连那空行无所依的游鱼，也变成自由飞翔的青鸟儿了。“谁羡骖鸾，人在舟中便是仙。”“或坐或卧或偃或仰”在这九曲溪上，灵秀的武夷山，空明的九曲溪，在一片片皎洁的白云的衬托下，清雅的如同一幅山水写意古画。我置身于这幅画中的“筏”上，如饮一杯醇冽的烟台金奖白兰地，颇有些许醺醺的醉意。
乘竹筏，游完九曲溪，我站在那里，整个人就觉得袁子才的诗变成了一幅字帖：溪流乱如草书，山峦浓如隶书，碧树端如楷书，文化正如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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