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侵招城
冷大川
苦役
自“卢沟桥事变”前后,战事吃紧。招远城内,政府官员、驻军和地方武装提前进入备战状态。古老的城墙被拆毁,大概是为令日寇入侵后难以固守作准备;挖战壕、修地堡,则完全是从抵御日寇进犯考虑。战壕从招城东壃顶开始,绕城北至西到张华山,绵延几十公里。战壕宽约五六米,深一米还多,每隔几十米建有一个地堡,供士兵驻扎和进出。在招城通往龙口的交通要道上挖有多道战壕,毁田几百亩,耗费人力物力难以计数。尽管当年挖战壕的是国民党军派来的81师,但真正劳作的还是老百胜。然而如此巨大的御敌工程丝毫没有发挥作用,因为在日军入城的枪声还未传来之时,政府官员、驻军乃至地方武装的姜司令、蔡司令等早已闻风丧胆,逃之夭夭,剩下的只是一座空城和手无寸铁的百姓。
日军于1939年古历正月初九日,公历2月27日,不费吹灰之力入驻招远城府,随即对周边村民进行大规模抢掠,粮食、财物被洗劫一空,将当地百姓再度推入战乱、贫困的深渊。
日军入侵招城不几日,就遭遇我八路军攻打,尽管未果,但这一震慑迫使日寇重修城墙。修城墙所用的石材,一是将周边村民用低价购买的原来拆城墙的大批石料无偿占用;二是拆毁居民闲置房屋、院落围墙,街头巷尾、能拆搬的石头、砖头被扫劫一空;三是拆庙毁祠,拆毁庙宇无数;四是开坑采石。在城东、城西壃上开的石坑一个接一个,采出的石头完全靠民工人扛肩挑运送。民工主要是通过伪乡长、伪村长逐户按人头摊派征集,如若不从,就强行捆绑抓捕,不仅毒打,还要分派最苦最累的活儿,并且看管严密。
在修城墙的漫长日子里,周边村中的青、壮年男劳力,悉数被派往工地。我父亲当年只有12岁,像他这种10岁左右的孩子也被派来当劳工的,不在少数。地里的庄稼只能靠老弱病残忙活,眼睁睁看着成片荒芜。修城墙的监工,由周边邻村几个伪军小头目充当。平时南庄北疃,低头不见抬头见,可在那种境地里,他们一个个情面全无。其中郭某某、温某等整天不是打这个,就是骂那个,用皮鞭抽,用木棍打,有的被打得在地上翻滚直喊娘。汤前村民工王洪彬,当年只有10岁,被监工扔石头打掉了牙齿,这个倔强的少年找机会参加了八路军,后来成为我军高级军官。我们村的民工冷守民憨厚老实,只知埋头苦干,却照样挨打挨骂。由于监工的残暴,劳动的繁重,加之天气的炎热,死伤的民工不在少数。
修建炮楼是日军入招后又一劳民伤财的大工程。在招城四周围,东南有小垄坛炮楼,东北有冷家庄东壃炮楼,西北有初子山炮楼,西南有南炉炮楼。这些炮楼离城近的才几百米,远的也只有一里左右。除此之外,在诸多交通要道和重要场合,也是炮楼相望。招城往北到龙口沿道,分别建有小李家庄炮楼、北洼子炮楼、张星炮楼、槐树庄炮楼、黄山馆炮楼。招城往东到玲珑金矿沿途,有寨子炮楼、罗山山口炮楼,罗山金矿周围也有好几座炮楼。招城往南沿道有道头炮楼、薄家炮楼。在修筑炮楼的那些日子里,周边的老百姓每天遭受劳苦、凌辱和毒打,在水深火热中度日。
招远金矿是日本人觊觎已久的宝藏,由早期的合资参股到后期的强夺豪取,很多史料都有记载。日军霸占金矿以后,炮楼林立,布防严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中国劳工完全沦为他们采矿挖金的苦力。劳工们忍饥挨饿,早起晚归,还是免不了监工的毒打和摧残。与此同时,我八路军和地下组织坚持不懈地在金矿开展斗争,打伏击,割电线,挖轨道,炸炮楼,抢矿石,神出鬼没,搞得敌人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逼得日伪军在矿工们中间找线索、抓对象,有的内线人员不幸被逮捕,也有一些年轻人无辜被牵连,遭残害。
“扫荡”
日军占领招城后,很快形成了伪县长、伪乡长、伪村长等一套领导机构,并抓捕、收买周边村民为其效力卖命,就是人们所说的伪军,也叫二鬼子。这个庞大的统治机构是当年日寇扼制和肆虐招远人民的工具。
招城周围几个村子由于地理环境等原因,当伪军的人数不少,几乎每个村子都有,甚至有的村子好几个。有的是心甘情愿为日军效力,有的是为养家糊口而被摊派去当差,还有的则是被抓捕、受逼迫而为之。无论哪种原因,这些人留在日军统治招远的那段历史中的形象都是灰色的。
但招远也有铁骨铮铮的硬汉,不肯屈从敌人的淫威。如,汤前村村民秦维刚当年会日语,日军听说后,即刻派乡长叫他去当差。可他看重名节,死活不从,结果被日军在城北杀害。家中撇下孤儿寡母,尽管他母亲和妻子终日劳作,东奔西走,可日子还是极其艰难,几个孩子破衣烂衫,骨瘦如柴。
不过,应当承认,日军在招远的六年半之中,对周边村子只“扫荡”过一次,也就是刚入侵招远城的那一次。之后,由于伪乡长、伪村长的热心效力,按规定如数缴纳各项税款、征派各项差役,使得乡民免遭更大的惊扰。但百姓们还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据说日本人统治的七年中,招城方圆几里内,年年干旱,有时颗粒无收。在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民谣:“招远城,心不平,四周下雨中间剩”,被当地人戏称作“汉(旱)奸(间)区”。村民们无粮可卖,无力缴税,但村长们照收不误,否则,抓人问官,打入大牢。
除了招远城,在乡下,无论东南西北乡,那几年收成都还是不错的,但他们遭受的却是烧杀掠抢,鬼子几乎天天下乡“扫荡”。日军的“扫荡”是非常残酷的,每到一处,不仅将所有的粮食、财物洗劫一空,杀人放火,奸淫妇女,无恶不作,连牛、羊、骡、马、猪也不放过。在城门外的空地、菜园里,经常有成群的牲畜拴在那里。其中柳杭、松岚子、下林庄、盛家、纪家、古宅等村,当年都是日伪“扫荡”的重灾区。在冈村宁次指挥的对胶东“拉网大扫荡”中,仅4天时间,便杀害招远抗日军民500余名,打伤致残不计其数,奸污妇女285人,烧毁房屋422间,抢劫财物价值约730余万元,抓走群众1000多人。
斗争
当年乡下,我地下党组织、八路军活动频繁,“反扫荡”开展得如火如荼。不仅组织民众抗租抗捐,还神出鬼没地打埋伏、炸汽车,袭扰敌人。在北乡小李家庄、大郝家、槐树庄、东乡沙埠等村,我八路军及地下组织分别运用挖公路、割路边大树、打伏击等多种方式,破坏日军的车队,抢夺敌人的枪支、弹药,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半壁店伏击战和仰望顶战斗,是我军十三团对日伪作战的大型战斗,歼敌近300人。
炸炮楼、炸集市,是对敌斗争的又一种形式。最早炸掉的是北乡小李家庄炮楼,后期又相继炸毁日伪的薄家、北洼子、槐树庄、张星等十多座炮楼。在招城大集,先后干掉伪军盖布印(征税的一种方式)的和一位伪军杨姓队长的勤务兵,而负责袭击伪军队长的那位一时失手,致使其侥幸逃命。
对我革命志士,敌人一直没有放松抓捕、围剿和残害。在灵山战役中,敌人以数倍于我的兵力大肆围剿,但我军官兵浴血奋战,顽强不屈,使敌军遭到重创。日伪夜袭牟家,当时我招北行署正在集会,突围过程中,有许多同志当场壮烈牺牲,有的则不幸被捕。被抓捕的人,不是被敌人放狼狗撕咬,就是用刺刀捅或用大刀砍。城里村的地下党员杨书宽同志,宁死不屈,痛斥敌人,最终被鬼子放狼狗咬死。由于杀人太多,又不准收尸,刑场由原来的东关街头转移到北关东村荷花湾边的树林里。一时间,这里尸首成堆,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据我母亲讲,她的姨父是地北头王家村的,在一次夜间参加地下党的秘密集会时,由于叛徒告密,遭敌人围剿。敌众我寡,有的同志牺牲了,他们三人被逮捕。押回县城以后,严刑拷打未果,三日之后,被敌人押赴刑场。全家人从门缝里(因我母亲娘家的住处和县城府隔街相望)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五花大绑从门前经过,却无能为力!他的妻子哭得死去活来,到最后也不敢去收尸,因为怕连累我外祖父家。北关东村民周鸿彬,仅仅因为他的小舅子被敌人逮捕后,说周鸿彬是他姐夫,敌人即刻将其一并抓去杀害。
当年有个姓杜的伪县长,极其狠毒,每次行刑杀人之前,他都要到狱中用拐棍点拨着,一次必须凑够一打(12)人,5日必杀一打,人称其为“杀人魔王”。曾有几次,为了凑足一打,竟然在路上乱抓无辜的群众凑数,连乞丐也不放过。他在任的两年中,杀害招远民众700多人,后调任黄县作伪县长,又杀害黄县民众180多人。他不仅草菅我革命同志和平民百胜,对内部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稍有不顺,杀无赦。当年保安团团长孙务本投靠了日军,不知是由于他的桀骜、霸道还是什么原因,据说是得罪了前任杨县长,在杜县长任上也一直配合不好。杜县长最终以议事为由,将其从防地调回县城。孙务本刚到城北门,其随身士兵便被扣下,在县府门前,随身勤务又被扣住,最终,孙务本被装入麻袋扔进了北海。
驻招日军是自动弃城投降的。在全国取得抗战胜利,日军宣布无条件投降的那些日子里,招城日军惶惶不可终日,每天日头不落山,就紧闭城门。城墙外的村民住户,房屋门窗一律要用砖石垒死,街口巷尾全部用砖石砌起两米左右的高墙。那些日子,临街的住户奔亲戚,投朋友,雇短工,忙得不可开交。日伪天天监管,户户检查,要在城墙外围再加筑一道屏障。主要交通要道,则用木头扎成“马架”,上面缠满铁蒺藜,傍晚封城,将其堵在道口,早晨搬开,供人来往走动。后来,干脆连主干道也封锁,将周边树木全部砍头,把树枝摆在大街上,阻挡车辆和行人。当地的老人们都记得,在日寇占据的县城学府二层楼上,昼夜奏着哀哀凄凄的音乐,烟雾缭绕数日,人们猜测,日军大概是在焚烧档案材料一类的东西。
1945年8月21日,日伪成群结队逃往龙口,煎熬了六年半之久的招远人民终于摆脱了日军的践踏,迎来了解放战争的滚滚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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