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窑厂旧事 □张春生
大美张公湖张凡效摄一
淮河从淮南洛河至怀远县城段,大致呈南北流向。
在淮河西岸,常坟镇张沟码头路口的北侧约三百米,有一处即将化作平地的轮窑厂旧址。轮窑厂的西北角曾住过一户人家,是一对年近七旬的老夫妻,户主张宝青被乡亲习惯地称作老窑头。这老窑头就是我的三爹爹。
三爹爹年轻的时候,正赶上原怀远孔岗农中建校,急需大批建房用砖。根据安排,三爹爹就来到了淮河坝子边的一块岗地上,参加了轮窑厂的修建工作。
在一片岗地上凭空修建一座轮窑厂,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垒窑室、筑窑体、平场地、和砖泥、制砖坯。三爹爹他们硬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干劲,经过一个夏季的紧张建设,张沟村第一座轮窑厂建成了。背上晒脱了几层皮,三爹爹他们一天也没有休息就投入到后续的烧砖工作中。
第一窑砖的烧制是轮窑厂头等大事,砖坯制好了,烧窑砖的用煤却迟迟没有运到。
烧砖用煤是上级安排人到淮南田家庵购买的,因淮河涨水运煤船要避险耽误了行程,等船到达张沟码头时,天上的明月已升上了半空中。为抢时间,三爹爹领着两个帮手,带上箩筐、扁担和一辆平板车来到码头。一箩筐一箩筐把煤挑下船,倒至平板车上。在准备平板车时,三爹爹用床板把平板车围起来,这样一次便能多拉不少煤。每一趟拉煤回窑厂,三爹爹都要捎上一担子煤。平板车上淮河大坝时,三爹爹先把肩上那担煤送到坝顶上,再返到堤坝下和两位帮手一起推拉着平板车来到坝顶。然后又挑起那担子煤,劲步返至轮窑厂。
三爹爹他们借着月光,一夜竟来回拉了二十多趟煤,轮窑炉口前很快堆出了一座黑黑的小煤山。
二
向窑室里进砖坯,三爹爹只能带一名助手钻到窑室里。助手接过从窑口上吊下来的一筐筐砖坯,三爹爹在窑室内把砖坯堆放整齐,还及时留出通风道。
三爹爹一米八的个头,身体较胖,在窑室里只能躬腰摆放砖坯,沉稳平静,忙而不乱,动作轻快。一窑砖坯,一天就可以摆放到位。三爹爹弯着腰走出窑室满脸是汗,衣服湿透,两只手连连捶着后腰,嘴角露出丝丝苦笑。
轮窑点火了。三爹爹和助手向炉膛里填好劈柴,在劈柴上洒些柴油。先划一根火柴点燃引火棒,再用引火棒把炉膛里的劈柴引燃,等劈柴烧旺了,最后在劈柴上再覆盖一层煤。
轮窑炉膛渐渐红了起来,窑口冒出不再是黑烟,而是阵阵水蒸气。站在轮窑的炉膛前,三爹爹盯紧窑膛里的炉火,不时向炉膛里送进一铲煤。保持炉膛火势分布均匀,旺烧。虽已是仲秋时节,窑炉前的高温烤得人穿不住衣服,连着几天的窑炉烘烤,三爹爹上身和脸部都变成紫铜色。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已看不出底色,那毛巾已与三爹爹的身体融为一体。
虽说制砖、烧砖苦点累点,倒也算不了什么。因为,三爹爹他们知道,有了自烧的砖,学校建设进程就能加快很多,附近几个村的孩子们不久就可以在宽敞明亮的课堂里读书了。
三
出砖那天,三爹爹他们兴奋不已。
还没等砖窑的余温降到正常温度,三爹爹就急切地攀上窑口伸手取出一块还烫着的砖块,高高举起来,向窑下的人群高声喊道:“大伙看,大伙快看!红砖!红砖,正宗的红砖!火候到位,可以出窑!可以出窑喽!”
窑下的人群,先是面面相觑,紧接着是一阵热烈的欢呼。
三爹爹他们一筐筐把烧好的红砖从窑室里吊出来,然后再由平板车运送队快速运到建校工地。
经过大半年的连续奋战,在第二年秋天学校的主体建设完工。几百名孩子终于有了二十多间宽敞明亮的课堂,朗朗的读书声也在新学校里回荡开来。这朗朗的读书声,正是三爹爹他们那一代人心中一直以来孜孜以求的目标和梦想。
从第一块红砖出窑开始,就和那座轮窑结下了情缘。于是,三爹爹在轮窑的西北角盖起了两间草房,把双目失明的三奶奶也接了过来,把家就安在了轮窑厂西北角的大柳树边。春季又在自家前后栽上几百棵白杨树。三爹爹心想,等这些白杨树长大了就可以给学校多做些桌椅,让孩子们学习条件得到更好的改善。
在完成后续的建校任务中,三爹爹就成了制砖烧窑的老把式,成为众乡亲心中的老窑头,更变成那座轮窑厂名副其实的主人了!
四
随着学校建设工程收尾,轮窑厂的任务越来越轻。
因早年跟村里的老中医学过几天,为乡亲治疗病痛的想法在三爹爹的心头越来越强烈。在闲暇时间里,三爹爹便开始自学起针灸术。对照手头的那本《针灸术指导手册》,三爹爹就从基础的穴位功能入手,如足三里、合谷、涌泉、仁中、百会等穴位,渐渐掌握了人体大多数经络穴位分布及主治功效。为练好扎针,三爹爹先在自己身上找出一些重要的穴位,用那两包银针直接试扎。经过一年多的练习,三爹爹开始在轮窑西北角的那棵大柳树下给乡亲针灸治病。一传十,十传百,三爹爹针灸治病的名声慢慢地在周边村庄传开了。
在轮窑边的那棵大柳树下,三爹爹经常在他那再也简陋不过的诊室里,为一个又一个乡亲做着针灸,祛除他们身上的病痛,给乡亲们带来了欣慰的微笑。
五
夏日的傍晚,三爹爹常带我到淮河边看帆船。坐在淮河岸边,从上游来的船顺流而下,有的船帆只升到半个桅杆,那船儿也跑得好快。从下游而上的船挂满了白帆,还要三个纤夫赤膊上阵,躬背探头使足劲牵拉帆船,古铜色的肩背上汗水早把纤板浸透,几个人齐声喊着号子,嗨、哟嗬,嗨、哟嗬,嗨、哟嗬嗨……落日下,纤夫、纤绳和帆船的斜影一起印刻在河面上,形成了一幅夕照淮河的美丽画面。
还记得那年冬天的一个早晨,正下着大雪。轮窑厂北边两公里外,一户李姓人家的孩子突然生病,发高烧昏迷过去。家人急忙跑来喊三爹爹去急救。三爹爹二话没说,抓起银针竹筒,跟着孩子的家长迅即便消失在风雪里。
临近中午时,雪还下个不停,刺骨的寒风一直在吹着哨子,越吹越响。风雪中,在轮窑边的小路上,三爹爹身着那件黑棉袍,头戴黑色毛线套头帽,满脸欣喜,哼着小曲向家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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