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养一方草木
□章铜胜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是一个地方的地理位置和物候环境；一方人，则是长期生活在这一地域的人，他们在思想观念和文化性格特征上的渐渐趋同。我觉得，这句话还可以推而广之，比如可以说成是：一方水土养一方草木。《晏子春秋》中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水土不同，大概是造成草木相异的原因吧。
有一年，妻带女儿去福建玩，回来的时候，她们非常惊异地跟我说，在泉州所住宾馆旁边街道上，有好多的白兰花树。女儿还夸张地说，那白兰花真的长成了大树。她们说，晚上打开宾馆的窗户，街上的白兰花香一阵阵地从窗口飘进来，那一夜，她们是在白兰花香里入睡的，梦都是香的。听完这些，我笑了。我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感到这样的惊异，因为我家也栽了两株白兰花树，它们被栽我家的花盆里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了，虽然每年都会开花，花期也不短，可是那两株白兰花树长到现在，也只有一人多高。每年冬天，我们还要将两株白兰花树移回室内，放在向阳的窗口下，它们才能平安越冬。
白兰花，在云南昆明被叫作缅桂花。汪曾祺在《昆明的雨》一文中说：“我在若园巷二号住过，院里有一棵大缅桂，密密的叶子，把四周房间都映绿了。缅桂盛开的时候，房东和她的一个养女，搭了梯子上去摘，每天要摘下来好些，拿到花市上去卖。”在昆明，白兰花也是长成大树的。
我读书的时候，学校的玻璃花房里栽了几株白兰花树，它们已经长得和花房屋顶一样高了，高处的树枝已经委曲得弯下了腰身。我知道白兰花在南方是会长成大树的，可她们并不知道，因此才会感到惊奇。同样的草木，在不同的地方，会生长得不一样的。
家乡铜陵的凤凰山地区，是凤丹的原产地，本地所产的凤丹皮还是国家地理标志产品，是久享盛名的。可凤凰山引种观赏牡丹的时间却不长。近些年，凤凰山下有了一个颇上规模的牡丹园，对于我来说总是件好事。每年四月上中旬，牡丹花开时，就有了一个可去的地方了。
去年，我到凤凰山的时候，正是冬天，可我天天都会去牡丹园里转转，仔细看看牡丹枝和芽的变化，直到满园的牡丹花开。可以说这一年，我是看着牡丹开花的。
冬天时，牡丹的花芽瘦小，像未蘸过水的小楷笔的笔尖，只是它是紫红色的。立春以后，天气渐暖，牡丹花芽开始膨大，一开始膨大得很慢，很难察觉，但能感觉到它的芽开始饱满起来了，紫红的颜色也开始变淡。不同品种牡丹花芽的颜色是不一样的，但此时花芽的颜色都开始变浅变淡了。
牡丹花芽膨胀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开始张开，先是几片茸茸的紫红叶片，探出头来，然后伸展开身子。牡丹的花苞在芽的顶端，这时候，它还是那么小。可是在温暖滋润的春风春雨里，它是不愁长的，小小的牡丹花苞，一天一个样子。先是像小棉铃般，要不了几天，牡丹芽顶上就端坐着一个胖胖的棉桃儿样的花苞了。只是棉桃低头下垂，牡丹花苞却是仰面朝天，是那样骄傲的样子。谷雨前后，凤丹花开了，牡丹花的花萼已经包不住里面的花瓣了，你能看到花萼里面藏着的深紫、紫色、紫红、红色、粉红、明黄、淡黄、豆绿、粉绿的花瓣。过了清明，满园的牡丹先后开了。家乡虽然只是沿江江南的一座小城，可毕竟地处江南，牡丹花还是先得春风之便，先开了。而此时，北方洛阳、菏泽的牡丹正在酝酿一场花事。经历了漫长的冬天，谁不想早些看看满园春光呢。同一种花，在不同的地方，开花的时间是有先后的。
人知草木，草木也未忘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养一方草木。生活中，要知人，也该知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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