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雨夜闻雁来
高 峰
深秋里,还有几天二十多度的“高温”,秋阳艳丽,人们忙碌着晒着萝卜腊菜。随后风云突变,气温陡降。有好几个晚上被冻醒,后悔没有及时添上厚被。窗外阴雨淅沥,醒后不复再睡,睁眼等着天亮。突然,从寒空中隐约传来几声雁鸣,那么微弱而又尖利,直指人心。原来,南迁的大雁此刻正经过我家的楼顶。
大雁南飞是节气里启幕的一出好看的秋剧,虽然一闪而过,有些萧瑟,毕竟雁过留声,与我们的心灵感应着。有一年下乡,好像是在安丰塘的坝埂上,抬头突然看到天上正在南飞的一队“人”字形的大雁,一旁是浩渺的水波,另一旁是收割后枯黄空旷的田野。天际之下,无遮无拦,我目送大雁飞出古塘,慢慢变成一串黑点,它们真的比我幸运,随便就穿越了历史的天空。
这个时候,乘车经过小学校,又突然听到孩子们在朗诵:“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片片黄叶从树上落下来,一群大雁南飞,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那一刻,我突然感动到无语,仿佛孩子们知道我正在观望大雁南飞,好像孩子们是专门为我朗诵。此情此景,是一幅多么难得的美妙场景啊!
我小时候,家里也发生过两件奇事。一件是家养的一只灰兔,有一天从野外居然引回来一只雪白的野兔。另外一件就是有一年冬天,父亲清早出门干活,在霜雪冰冻的田野里发现一只活物,那是一只翅膀受伤的大雁。抱回来,它也不嫌弃我们这个穷家,开始享受“病号”优待,后来与鸡鸭同食,在院中打得火热。伤势痊愈后,也不飞走。这大雁颇通人性,与家人亲热,来了生人也不惊怕。饿了引颈清叫,以喙啄人裤管,饱则静立于树荫之下,犹如禅悟。只是在深夜里,可能听到天上同伴南飞时发出的鸣叫,它也会忍不住一声清啸。冬天过去了,春天过去了,它终于忍受不了夏天的炎热酷暑,在一个夜晚不辞而别。
多年之后,我和朋友们在楼顶上喝酒,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望远镜,大家轮流观看南飞的大雁,四周是小瓦起脊的民房,我们一边等着大雁,一边观看四周,那波浪似的灰瓦中时常夹有几片红瓦,虽然不经意,但看起来却是恰到好处,使得单调的屋顶有了斑驳的色彩。关键是此刻家家正在做饭,那炊烟中有秸秆的味道,更有粮食的香味。一群大雁飞来了,它们从遥远的北方飞过来,而此刻,北方大雪铺天盖地,寒冷而又无处觅食。我用望远镜对准它们,那一只只煽动的翅膀仿佛就在我的眼前,鼓动的冷风好像就吹在我的脸上。我突然感到一股思乡的力量,集体的力量,忍受着饥饿从身心里迸发出来的力量。
后来,我又在《迁徙的鸟》纪录片中看到了更加神奇的画面,人们用高科技手段从空中采用俯瞰的方式,跟踪航拍候鸟南飞的令人震撼的高清画面。那种在天空稳定的整齐划一的队形,翅膀的每一次煽动,精确到毫厘无差的地步。更令人叫绝的是,片中还收集了候鸟飞翔时我们在地上无法听见的声音,那种听起来有点含混的鸣音与飞翔中优雅的姿态是那么相配,人类只有在水上龙舟竞赛与之相似。茫茫天宇中,那是一种让人惊叹的长途飞翔啊,人类难以与之匹敌的壮举。
大雁在迁徙的空中,排成“人”字,或者排成“一”字,这种现象,后来被证实有科学的道理。因为路途遥远,大雁南迁,充满险恶。尤其是领头的那只大雁是非常吃力的,它要排除前面的空气阻力,其它的大雁才能得到照应,避开气流。因此,大雁往往都是轮流领头。
最可怜的是孤雁,途中受伤,或者生病,没有力气跟上大部队,没有同伴的照应,更没有大雁替它领头,因此,它要独自飞到南方是非常困难的,有时,还没有飞出多远就掉落下来了。如果幸运,被人发现收留,最凄惨的是在野外被活活饿死或冻死。
唐朝诗人韦应物的《闻雁》:“故园眇何处,归思方悠哉。淮南秋雨夜,高斋闻雁来”。此诗意境高古澹远,是一幅闻雁思乡图。诗中的淮南,是我的居所,而淮南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大区域概念,也是南北气候交汇分界之处,更是大雁从北国过境南迁的走廊。
只是,我这个离家的游子,被大雁南迁惹出的乡愁里已经不再有伤感,我适应了异乡的水土气候,在淮南定居下来。故乡生我,异乡养我,余生漫长,为稻粮谋,平凡快意。逢年过节,把腿一迈,就可以乘坐风驰电掣的高铁在很短的时间里回到父母身旁。冷雨之夜,我缩在温暖的羽绒被里,在一首古诗里陪伴从头顶飞过的大雁,迢遥南迁,自己也顺带完成一次回乡。
新闻推荐
本报讯(记者孙鸿)家是最小的社会细胞,其幸福和谐左右着社会文明。近年来,市妇联以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统领,建设家庭文明...
淮南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淮南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