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双版纳印象

西安晚报 2019-10-12 04:09 大字

王磊/摄

◎商子雍

阿卡亢博滇航

阿卡亢博滇航是哈尼语,翻译成汉语,就是“哈尼族刺绣的地方”。

这个被称作阿卡亢博滇航的所在,其实还有一个更规范的名字,叫作哈尼族服饰制作技艺传习所,而这种制作技艺,是被列入了云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传习所位于从西双版纳州首府景洪市通往勐海县公路24公里处的南糯山上,是一座主要用竹子建成的有着鲜明哈尼族风格的朴素屋舍。

说起哈尼族的前世今生,还真是让人不胜慨叹。原来,哈尼族之所以如今是在中国边陲的澜沧江边繁衍生息,竟然是和千年前秦人的军事活动有关。史载,哈尼族与黎族、拉祜族等同源于古代羌族。古代的羌族是游牧于青藏高原,公元前384至前362年间,秦国迅速扩张,居住于青藏高原的古羌人游牧群体受到攻击,流散迁徙,出现若干羌人演变的名号。“和夷”是古羌人南迁部族的一个分支,当他们定居于大渡河畔之后,为适应当地平坝及“百谷自生”的地理环境和条件,开始了农耕生活。不过,一度定居于大渡河畔、开始农耕谋生的古羌人,后来又由于战争等原因,被迫离开农耕定居地而再度迁徙,进入云南亚热带哀牢山中。根据史籍记载,公元前3世纪活动于大渡河以南的“和夷”部落,就是今天哈尼族的先民,从公元4世纪到8世纪的初唐期间,部分哈尼族先民向西迁移到元江以西达澜沧江、也就是今天的西双版纳地区。唐人文献中,哈尼族的先民被称为“和蛮”。按辞书诠释,夷有非我族类之意,而蛮,则是指粗野、不通情理,所以,“和夷”“和蛮”之谓,其实是反映着那个时代对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偏见和歧视。

所幸,这种偏见和歧视,早已成为历史陈迹,如今的西双版纳,数十个民族和谐相处、少数民族文化被精心呵护,是一种生活常态。比如,在阿卡亢博滇航并不宽敞的房舍里,就陈列着9个支系12个品种的哈尼族服饰,其中有服装、头饰、短百褶裙、腰带、腿套、银制品、羽毛配饰、贝类配饰等。据说,这家哈尼族服饰制作技艺传习所,收藏有从上个世纪40年代到如今不同款式、不同材质、适合不同性别及不同年龄的人穿着的哈尼族服装300多套,展出的仅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就这,也让我感到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了。细细观赏,很快就发现,黑色,显然是哈尼族最为崇尚的颜色,因为男女老少的服装,无一例外是以黑色为主色调;向主人请教,得知这个民族果然是以黑色为美、为庄重、为圣洁,他们把黑色视为自己的吉祥色、生命色和保护色,倍加推崇。

不过,推崇黑色的哈尼人,却也绝不抵制色彩斑斓,而丰富多彩的颜色,是哈尼女子用一根根红、绿、蓝、紫、黄、青、白等色的丝线,在衣服的袖口、领口、腰际、腿套等处,刺绣出五花八门的图案,在黑色主调的衬托下,活泼却不失庄重、朴拙又尽显精细,格外醒目。更让人惊叹的是,这些图案,还展现着哈尼族的生活环境、浓缩着哈尼人的喜怒哀乐和酸甜苦辣,有着深厚的文化内涵。比如,哈尼人生活中的林林总总,像空中飞鸟、蝉蛹蝉洞、山间清泉、村寨炊烟、古寨大门、小院篱笆、风车背篓、老虎脚印等等,都成为了构成他们服饰上精美图案的元素,尤其是,有的图案,还生动记录了哈尼人历史上某个不应、也无法忘却的故事。有一种叫作“美科”的哈尼服饰图案,搭眼望去,活像一张房屋设计图纸。原来,“美科”是一个哈尼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那里水草丰美,牛羊成群,人们不但能够丰衣足食,而且还建起了设计合理、美观舒适的房舍,不料,美好的家园被强大的外族觊觎,哈尼人为了躲避兵火之灾,不得不踏上南迁之路。为了纪念这个美好的地方,也为了把建造房屋的技艺一代一代传下去,他们把图纸绣到了服装之上。

有人说,哈尼人的服饰图案,是“镶嵌在布匹上的图腾”,诚哉斯言;然而,在我看来,这些图案,还分明是展现在服装上的哈尼人的历史呢,弥足珍贵!

服饰,是地域文化、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对哈尼族,亦是如此。但必须面对的现实是,哈尼人生活在相对闭塞的边远地区,经济处于欠发达状态,文化发展无疑也会比较缓慢。这样,当“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农耕文明时代逐渐远去、现代文明蜂拥而至之时,其弱势形态,便会立马显现。以服装为例,如今,面对传统的民族服装和舶来的牛仔、T恤,绝大多数的哈尼人,怕是都会选择在有利工作、方便生活、顺应时尚诸多方面都有着明显优势的后者,作为日常着装吧。不过,尽管谁也没有力量逆转文化发展的大趋势,但我们却绝不应该听任地域文化、民族文化的消亡,事实上,我们也真的可以让民族服饰之类的地域文化载体,地久天长地在世间留存,并成为在某些场合展示民族形象的文化符号。当然,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必须要有上上下下许多人,为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殚精竭虑。

在西双版纳南糯山上这座被称作阿卡亢博滇航的朴素房舍里,悬挂着一幅还不错的书法作品,上书“南糯奇葩”。我们和年过花甲的哈尼族老人亚主围着一张朴拙厚重的木桌安坐,一边喝着醇厚的普洱,一边听她侃侃而谈。退休以后本可以安度晚年的亚主,义无反顾地挑起了一副千斤重担。她和丈夫奔走于大大小小的哈尼村寨,搜集传统民族服装,了解哈尼服饰图案中的文化内涵、历史故事,建起了承担着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重任的哈尼族服饰制作技艺传习所,培训了4000多名哈尼刺绣的爱好者,真是功德无量!

那一天,在阿卡亢博滇航,我面对的亚主,穿的是一件T恤。我觉得这挺正常,毕竟,传统民族服装作为常服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即就是亚主,也无法置身于这样的现实之外。但是,当有人提出要与她合影时,亚主却赶快换上了哈尼服装。那是一件蓝黑色对襟长袖衣,正面两侧缝着彩色长条形绣片,领边装饰着彩色线球和银泡,背上绣满了阿卡人的传统图案,橙色、蓝色、红色、黄色……不知道这是不是她自己的作品,但看得出来,刺绣的人对色彩的感觉和把握独到和谐,给人以愉悦的感觉。亚主身上斜挎着的那个小布包,好像是一件很古旧的物品,包的两侧装饰着一排咧嘴笑的小海螺,十分有趣。我慨叹曰:“亚主穿上这么一件行头四处行走,不就是一个哈尼刺绣的移动广告嘛!”

澜沧江夜空中的孔明灯

有大江大河穿城而过的城市,总是能以别样的魅力造福本地居民、陶醉外来游客,像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的首府景洪市,便是如此。

10年前来过一次景洪,去了野象谷、去了植物园、去了傣族村寨,当然,也少不了要去茶厂买普洱、去玉石厂买小玩意儿,和澜沧江,则是擦肩而过,不曾停下脚步亲近。跟团旅游,没有选择景点的自主权,错过了在我看来最不该错过的澜沧江,虽不胜遗憾,却也无可奈何,一叹!

也正是由于此,10年以后再来景洪,首先惦念着的,便是澜沧江。尽管4月中旬的景洪,气温已经相当高,河道里一棵树也没有,阳光倾泻下来,给人的感觉是“烤”、是“炙”,但我仍然从高高的堤岸走了下来,一步一步一直走到水边。由于还不到雨季(这里的雨季,一般是每年的4月底到10月),江水不是很大,不紧不慢地缓缓向前流动。前年4月,在匈牙利的布达佩斯,曾有过一次夜游多瑙河的难忘经历,我知道,多瑙河,是欧洲流经国家最多的河;就是在那一次夜游中,我被告知,在亚洲,流经国家最多的河,是发源于中国青海的澜沧江,不过,流出中国边界以后,在流经老挝、缅甸、泰国、柬埔寨、越南这几个国家时,澜沧江是被叫作湄公河了。没想到的是,刚刚过了一年,去年4月,在柬埔寨的金边,就坐上了观赏湄公河的游船,先顺流而下,再逆流而上,忽然我想:就这么一直向前开,不就可以开回中国、开进澜沧江了吗?水是生命之源,逐水而居、沿江河而居,是人类必然的选择,而从澜沧江到湄公河,一条大河流经6个国家,不同民族的众多生灵,在奔流不息的江水滋润下,一代又一代地生息繁衍,澜沧江、湄公河,可真是功德无量啊!“我住江之头,君住江之尾;我吸川上流,君喝川下水;彼此地相连,依山复靠水;山山皆北向,条条南流水。”是在写澜沧江、湄公河,在写民族与民族、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友情。从金边的湄公河归来一年以后,当我在西双版纳景洪市的澜沧江边,与江水亲密接触之时,首先想起的,是陈毅的这首诗。

在江边信马由缰地漫步,在江面优哉游哉地船游,甚至还可以在临江的酒吧里豪饮;所有这些,都是我们在有大江大河穿城而过的地方的常规享受。而让人不胜惊喜的是,这一次在景洪市、在澜沧江边,我们居然和一种意料之外的美好享受邂逅,这就是和数以万计的民众一起,把一盏盏承载着美好愿望的孔明灯,放飞到澜沧江那美得让人心颤的夜空之中。

在中国,孔明灯的历史,可谓源远流长,西汉《淮南万毕术》一书中曾记载:“取鸡子,去其汁,燃艾火纳空卵中,疾风因举之飞。”说的就是在空蛋壳之中放置燃烧的艾绒,所产生的热空气之浮力,可以让蛋壳飞上天空;此事显然与孔明无关。宋代史籍中有言,东坡宿径山中,夜有叩扉者,云放天灯人归。其时,通俗小说《三国演义》尚未问世,诸葛孔明的大名还远未达到妇孺皆知的程度,故而称天灯而不称孔明灯。据说,天灯最初是用于军事,但宋以后,特别到明、清,天灯已经华丽转身,成为人们在节日时放飞愉悦心情、寄托美好愿望的工具,最初的天灯之谓,往后的平安灯、祈福灯之谓,也最终被孔明灯之谓替代,这种把发挥正能量的物事与历史上正面人物结合的命名法,用现代语言来表述,叫作强强联手,当然可以地久天长。

能让老百姓开心、高兴,孔明灯无疑是个好东西。但放飞孔明灯的负面影响却也十分明显,其荦荦大者,就是可能会引发火灾、肯定要干扰飞机航行,基于安全考虑,几乎在中国的所有地方,放飞孔明灯都被明令禁止;没想到景洪市在傣历新年期间,竟然还会网开一面,和这么好的事儿不期而遇,幸运啊,当然要去共襄盛举!

放灯的时间是4月13日晚上8点到10点半,地点则有三处,我们选择的地点是澜沧江边观礼台前。早早吃过晚饭,驱车前往,但距目的地还很远时,便遭遇交通管制,只能弃车步行,随着摩肩接踵的人流,慢慢走到了人头攒动的澜沧江边。万万不曾想到的是,江边竟然有那么多放灯的人、天上竟然有那么多放飞的灯。我尽管从小就在大城市生活,但少年时到小县城的亲戚家过寒假、暑假的经历,却有过好多次。春节期间,零零星星飘浮在夜空中的孔明灯见过,十几个孩子聚集在一起放飞孔明灯的场面也亲临过,但和4月13日晚上澜沧江边那种地面上是人海、天空中是灯海的壮观场面相比,可就真是不值一提了。孔明灯是祈福灯、是祈愿灯,数以万计的善良百姓聚集在一起,把自己对美好生活的渴盼,寄托在一盏又一盏点燃的孔明灯上,这其中,就有我和老伴儿亲手放飞的一盏。我们目送着这盏灯缓缓升空,与别人放飞的数以万计的孔明灯连成一片,和美丽的夜空融为一体。我想,当许许多多微小但却善良的愿望聚合在一起的时候,所产生的力量,恐怕是可以被称作感天动地吧!

这一夜,在澜沧江边,和满天数以万计的孔明灯长久、深情地对视,直到子夜,我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归途中,看见了好几辆停在路边的消防车,当然,还有严阵以待的消防战士;又听当地朋友说,为了这场一年一度的孔明灯盛宴,今天晚上20点到24点,景洪市嘎洒国际机场关闭,出入航班全部推迟。原来如此!怪不得放飞孔明灯的黎民百姓,能够尽情享用这个美丽城市的美丽夜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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