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都富
山川眉开,春节的响亮还在梦中回味;溪水眼笑,灯节的火红尚在梦中萦绕。人勤春来早,关于幸福的梦还要靠辛勤的双手来创造,而创造幸福没有捷径,必需挽起袖子加油干。大公鸡似乎也懂了这个道理,比以往勤快了一些,早早地站上高高的巨岩,用嘹亮的歌声叫醒崮乡的人们。
最早醒来的,是做豆腐的大嫂。钟表的指针刚指到四点,大嫂就从甜美的梦中醒来,洗手洗脸,往脸上擦几滴大宝,就完成了妆扮。崮乡的女人没有多少时间化妆,也不善于化妆,胭脂水粉只在结婚的时候用一用,然后也就时常拿出来闻一闻,回味一番,便被尘封了,再然后便成了甜蜜的回忆。如此,崮乡的女人便个个朴实无华,更无半点铅华之色。真、善、美在崮乡女人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她们的真是从外表到内心的真,是完完全全的真;她们的善是发自内心的善,是透透彻彻的善;她们的美是没有丝毫矫揉造作的美。就像眼前的这位大嫂。
她把头晚上泡上黄豆的大盆掀开,上下翻动一下看看成色。从她细腻的动作和温情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这些似乎不是普通的豆粒,而是自己亲手抚育的子女。她把控水的笼布洗得发白,把小盆大桶涮得干干净净,磨糊的“小钢磨”是最好的帮手,她内内外外把它清洗一新,再把炉膛里的炉灰掏净倒掉。见一切收拾停当,才满含着爱意,温柔地叫自己的男人起床。这一切她做得井井有条,已是几十年的习惯。
听到女人的叫声男人没有任何迟疑,一骨碌爬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埋怨一句,“怎么不早叫我!”“真是疼你不知道疼你,还不是想叫你多睡会!”其实哪里是不明白,这就是山里人爱意的表达。
男人起床洗脸后,是连大宝也不擦的,没这习惯,任女人怎么说都白搭。
这时的豆子已经泡得溜光水滑,男人把大盆端到小钢磨跟前,合上了电闸。 做豆腐是纯手工操作的,唯一称得上现代化的就是这台小钢磨了。原来是要用石磨磨糊的,那就要费更多的工夫。小钢磨的到来大大提高了夫妻二人的工作效率,也提高了幸福指数。除此之外,他们还是虔诚地坚守着古老的程式与工艺。
泡好的黄豆被添进小钢磨的膛里,便有乳白色的豆浆糊吐出来。一勺一勺耐心地添加,添快了磨不细,添慢了机器便空转,要的就是这份耐心与细心。豆浆糊磨完了,女人用开水进行稀释,稀释浓度是要凭经验的,看上去开水应是糊的两倍。稀释好后男人便开始过滤,在大锅的上方,用两根木棍做成十字支撑,将一个包袱系住四个角形成一个布兜。把稀释好的豆浆液舀进一部分后,使劲地摇,一直摇到不再滴水,再摘下布兜,放在“过床”也就是起支撑作用的木框子上用力挤压,还要用一个特殊的装置施加压力,直到挤不出水来。 这是个力气活,挤压的越干净,出豆腐率越高。压出来的水是豆浆,留在兜子里的便是豆渣。经常听到讲某地方出了个“豆腐渣”工程,就是用这豆腐渣来指代,真不知道人们为什么如此污辱豆腐渣,其实它有很大用途的,可炒了吃,可作饲料,真希望人间不再有“ 豆腐渣”工程,而污了豆腐渣的清名。等实在压不出水了,才把剩下的豆渣倒进另一个小盆里,再用同样的程序过滤下一兜子。 豆浆全部挤压完毕后,女人就开始生火了,加热到沸腾,泡沫越来越多,等泡沫和锅沿齐平时就差不多了,这火候更是二十多年的经验,把握得相当准确。这时锅内便是香气扑鼻的豆浆,早晨的街头,喝上一碗热豆浆,吃上一根喷香的油条,无比惬意。
做豆腐的关键是点浆。在一大缸里,盛着满满一缸酸浆,女人舀出一瓢,按顺时针的方向浇进烧开的豆浆锅里,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只见锅内的豆浆逐渐聚合起来,形成了洁白的豆脑,这是黄豆里的蛋白质遇酸凝聚的结果。
“这就是酸汤啦,做豆腐必不可少的哦,一大水缸呢。因为做的豆腐多,少了可不够。”女人不无自豪地介绍着,“我们的豆腐好吃,秘诀就在这酸浆里。”
“你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吗?”
“俺不管什么原理不原理的,反正俺一辈子就这么做。”
是啊,崮乡的百姓“凿井而饮,耕田而食,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他们无需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其生活中必然遵守着自然的法则。就像做豆腐的人,他们可以不明白蛋白质遇酸则凝的道理,但他们会从经验中传承这一法则。 当然,当代农民已非常注重学习,不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识天工,安知帝力”了,他们逐渐从“天工”中懂得了“帝力”,继而提高了生产水平和生活能力。
此时的豆腐脑正洋溢着诱人的豆香气,盛一碗,洒一匙韭菜花,能香得舌头瘫掉。
“快端两碗,给孩子他爷爷、 奶奶送去。”
“好来!”男人幸福地端着香喷喷的豆脑去了另一个院子,那是父亲的住处。第一碗豆脑先端给公公婆婆,已是女人多年的习惯,做儿媳妇的孝心,就如这碗暖暖的豆腐脑。
此时要把豆浆水盛出来,再续进盛酸浆的大缸里,那酸浆的数量就这样不断地补充着,从不间断。
第一次的酸浆是从邻居家借来的还是自制的,他们也记不清了,反正有了第一次就没断过。这也是传承吧,如果子女愿意,便可源源不断地传承下去。
男人回来了,在大盆上架起“过床”上放一个“木范”——这是我给起的名字,“范”者,规范也,即约束成型的工具,就是用木板制成的正方形木框,长宽约四十公分,高度约二十公分。把干净的笼布浸湿,铺在“木范”里后,女人从大锅里舀出豆脑倒进去,倒满后把笼布拢上来,拎拎紧,也就是包紧后盖好,再在上面盖上高粱秸订成的盖簟,还要在上面压上块大磨石,这是为了把里面的水分充分挤压出来。在城里有若干家经营岱崮豆腐的店,他们都不用力挤压,只是让它自然沥水,自然凝固,这样里面的水分就大得多,而岱崮的豆腐一定要挤压,因为岱崮的人们就像上面压的大磨石一样实在。所以岱崮的豆腐最结实,结实到可以用秤钩子钩着卖。
我曾在城里买豆腐时笑着问店主:“你们的豆腐怎么这么多水呀?也不压一压!”
店主笑着说:“俺水里求财呢,压太实了哪还有利。 ” 一圈客人都笑一笑,以示默许。
是呀,水里求财,他们求自己的财,而给人们带来了美食,带来了美味,带来了享受,也是各得其所,因此这一“求财”已不仅是自利,也是利他。眼前的这对夫妇就这样几十年如一日地制作着精美的豆腐,并将做豆腐做成了幸福的事业!
敞开豆腐包,白中泛黄冒着热气的豆腐呈现在面前,这是幸福的结晶。把豆腐块从“木范”中取出,这是一包,一包做完再做下一包。 把一包豆腐横竖各切两刀便形成了大小相等的九块,就可以送往菜店饭店、农家饭桌上了。
别着急,还有一道美味没说呢。锅里的豆脑全盛出来后,你会看到锅上还贴着一层“网嘎巴”,我们称为“豆腐网子”,用锅铲抢下来,又是一道美味的食材。
各行各业都有祖师爷。据说做豆腐的祖师爷是淮南王刘安,是西汉高祖刘邦之孙,他曾召集大批方士炼丹、制药,并集成《淮南子》一书,估计是从这里面学到了化学知识,明白用凝结剂使豆浆中的蛋白质凝结而制成豆腐。据《清异录》记载,人们呼豆腐为“小宰羊”,认为豆腐的白嫩与营养价值可与羊肉相提并论。
豆腐的制作工艺多样,有用石膏点豆腐的,称之为石膏豆腐;有用盐卤点豆腐的,称之为盐卤豆腐,但哪一种豆腐都不如崮乡的酸浆豆腐。
豆腐是崮乡人的美味,煎、炒、烹、炸,怎么做都好吃。尤其是亲朋好友乔迁新居后,是要去“温锅”的,这时一定要带一块豆腐,豆腐,“都富”,这是最美好的祝福。
所谓“格物致知”,致知就是增进对事物的觉解。这对夫妇在日复一日的做豆腐中不断提高着对豆腐的觉解,也就不断提高着做豆腐的技艺。做事要“用敬”,也就是要潜心于一种功夫。 他们一心一意地用功于做豆腐,便成为了做豆腐的高手,这就是为什么“高手在民间”。
把简单的事情做好、做精就是“工匠精神”,从夫妇二人做豆腐上,我们看到了这种精神,这也正是当今社会所急需的。
我在崮乡等你,等你来尝一尝豆香四溢的岱崮豆腐!
□王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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