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传》
上期提要:虽然是开国皇帝,因为这个帝王位置有太多运气成分,司马睿总是显得底气不足,有一点窝囊。他在南京一共待了十六年,前十年是此地的最高地方长官,后六年当天子。从一个地方性省级大员,突然升格为最高中央领导,一下子适应不了也很正常。
到了东晋,情况彻底改变,帝王变成了门阀政治的装饰品,皇帝成了傀儡,成了士族利用的工具,“主弱臣强”基本上变为常态。从“王与马,共天下”开始,琅玡王氏,颍川庾氏,谯国桓氏,陈郡谢氏,你方唱罢我登台,先后都执掌过东晋的大权,中央至地方的各级军政大权,也往往是由士族高门所掌控,所谓“号令威权多出强臣”。
“主弱臣强”对老百姓来说,也不完全是什么坏事。毕竟主太强大了,太容易独裁,太容易一个人说了算,在中国古代,指望出现古罗马帝国的元老院,出现大英帝国的上下议院来分摊权力不现实,主弱臣强起码互相有个牵制。况且司马睿再怎么孱弱,毕竟是皇室血统,这就好比《红楼梦》中的贾环,虽然庶出,再如何不济,人家也是姓贾的爷,是主子。驸马爷王敦他再厉害,能力再强,也是个外姓,也是臣,他要有异心,便是乱臣贼子。
司马睿生气时,也想除掉王敦,甚至亲自领兵作战,可是根本不是王敦的对手,《晋书·王敦》上是这么写的:
诸将与敦战,王师败绩。既入石头,拥兵不朝,放肆兵士劫掠内外。官省奔散,惟有侍中二人侍帝。帝脱戎衣,著朝服,顾而言曰:“欲得我处,但当早道,我自还琅玡,何至困百姓如此!”
司马睿与王敦摊了一次牌,想扳倒王敦,结果未能如愿,反弄得自己狼狈不堪,害得南京的老百姓跟着他遭难。司马睿恼羞成怒,便有了以上气急败坏的一通牢骚,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你王敦真要想在这南京城里当皇帝,早跟我说啊,我可以把这劳什子皇位让给你,我还是当我的琅玡王去,何苦要让百姓跟着受罪呢”。
新亭对泣
说起东晋时期的南京历史,多少有些凄凉。一种风流吾最爱,南朝人物晚唐诗,东晋是个很奇怪的朝代,前前后后,居然也存在一百多年,说长不长,说短真是不短。虽然辛辛苦苦守住了半壁江山,在南京人记忆中,这是一个帝王不太像帝王,大臣不太像大臣的王朝。这里是首都,中华文明的中心,皇帝在皇宫中发号施令,有时候管用,有时候根本不管用。
毫无疑问,东晋并不强大,相对于混乱的北方,经济形势却越来越好。东晋奠定了一个江南的基本模式,这就是相对和平与注重经济。从一开始,似乎就有两股势力在较劲,在竞争,一个是来自北方的豪门,说起来,这些人也都是难民,属于无家可归的主,可是一到南京,立刻反客为主,操着北方的侉音,嘴里冒着葱蒜的气味,谈天论地指手画脚,完全不把江南吴人放眼里。另一个是土著的江南士族,也算有头有脸,有身份有地位,内心深处充满不服气,像中原人鄙视南方一样,对南来的过江诸人看不入眼。
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这个故事选人了中学教材,可以说家喻户晓,没人不知道。它给当时的南京人随手涂了幅漫画,哭着鼻子,流着眼泪,可怜巴巴的样子,从此加深了大家对这座城市柔弱和没出息的印象。一般的注释,都说新亭在南京城西南处,究竟在西南的哪个位置,千百年来意见不能统一。首先望文生义,新亭总得有个亭子,亭字从高从丁,所谓停也,所谓留也,“道路所舍,人停集也”。
《说文》上有“汉家因秦十里一亭”,本义应该是古代设在路旁的公房,供旅客停宿或观赏风景。据专家考证,新亭始建于东吴。南朝刘宋时,山谦之的《丹阳记》上有记载,说新亭源于“吴旧亭”。又有一种说法更早,东汉末年,已经开始出现了私营旅店,“亭”通常作为旅途歇息和迎宾送客的场所,南京的新亭应当也有此功能。
古代的名亭,既然可以用来观赏风景,便应该会留下一些好诗,六朝时期梁陈之间的阴铿,有一首《晚出新亭》:
大江一浩荡,离悲足几重。
潮落犹如盖,云昏不作峰。
远戍唯闻鼓,寒山但见松。
九十方称半,归途讵有踪。
唐朝的李白也有一首《金陵新亭》:
金陵风景好,豪士集新亭。
举目山河异,偏伤周情。
四坐楚囚悲,不忧社稷倾。
王公何慷慨,千载仰雄名。
2015年5月,江苏省六朝史研究会和南京市雨花台区政府主办了一场研讨会,中国专家与来自美国和日本的六朝学研究者,一共讨论了六个议题,其中之一就是“新亭的位置”。西善桥街道主任朱向东在论坛上发表了演讲,介绍自己考证成果,他虽然不是专业的历史学者,却因为多年钻研南京历史文化,获得了学界专家认可。
朱向东的结论,根据各种文献记载,新亭不仅是一处聚会场所,南京人迎送亲朋好友的地方,更重要的还是六朝时期长江岸边的重要军事营垒。从军事地形角度出发,通过对地貌的实地考
察,他改变了过去单纯从文字到文字的考证,将新亭故址缩小在一个更小的范围内。
新亭很可能就在今天凤台南路和软件大道的交会口南侧,也就是江苏第二师范学院小行校区周围延绵的小山岗上。《建康实录》上曾说,卫玠“葬新亭东,今在县南十里”。根据这句话可以推断,卫玠墓在县南十里,新亭在墓西,其地点差不多就是现南京市安德门的菊花台。换句话说,新亭应该是在菊花台附近的山上,它既可以是个亭子,也可以是一座小山。
著有《乾道建康志》的史正志,在《新亭记》里有文字记载新亭:
南去城十二里,有岗突然起于丘墟垄堑中,其势回环险阻,意古之为壁垒者,或曰此六朝所谓新亭是也。
史正志是南宋时期的人,在南京担任过三年军政要职,正是在他手上,又一次复建了新亭,然而是不是还在过去的原址上,有过争论。事实上,即使是在南宋,也不能确定原址在哪,只能说大差不差,是同一片区域,大致就在那个地方。有些事既要当真,也没必要太当真。可以肯定的是,当年的新亭紧靠长江边,是南朝历代国都建康城的西南要塞,地形必须险要,风景殊异反倒无关紧要。
东吴时的新亭,只是饯送迎宾宴集之所,到了东晋之后,作用发生了改变。刘宋孝武帝征讨刘劭,曾在此修建营垒,他的手下王僧达,因此改新亭为“中兴亭”。当时上游举兵下犯,必定要经过新亭,后来的南齐太祖萧道成便称它是“兵冲”之地,也就是兵家必争。
下期看点:谢安和王坦之,是简文帝临终时托以治国重任的顾命大臣。说到东晋,说起南京,必然会想到当年的王谢两豪门。事实上,东晋初年“王与马,共天下”中的琅玡王氏,很快就在南京失势了,并且开始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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