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葱茏独登临 ——古诗词中觅蚌埠之涂山
□特约撰稿 赵传兴 文图
编者按
从“候人兮猗”的深情呼唤,到“淮水汤汤”的无尽忧思,再到“泪洒西风一剑愁”的垓下悲歌……历代文人骚客在蚌埠这一方被人文与山水浸润的土地上,或凭吊遗迹,发思古之幽情;或孤灯独宿,抒羁旅之心绪;或登高揽胜,赞山川之壮美;或流连风物,吟四时之风貌……一首首烙着蚌埠印迹的诗篇被记录着、传颂着。
诗人远去,山水长存。不负山水不负人,今天让我们循着古诗词的韵律,穿越浩瀚的历史时空,回到诗人咏叹之处,回望彼时彼地,体悟此情此景。蚌埠亦在古诗词中鲜活起来。
从本期起,本报将陆续推出“古诗词中觅蚌埠”系列文章,力求从古诗词中发现曾经的蚌埠,张扬文化蚌埠的自信。
涂山位于蚌埠市禹会区西郊,西、北两面临淮河,西隔淮河荆山峡与荆山相望,西南不远处有天河。山水相依,历来是文人墨客们丰富的创作素材。而大禹治水的故事,更赋予了诗人们创作的灵感和不竭的源泉。历代众多的文人墨客在涂山留下了深深的印记,留下了灿若星河的诗词文化。他们或是描写涂山与淮河的美景,或是歌颂大禹治水的丰功伟绩,或是抒发自己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怀。辉煌灿烂的涂山文化由此而生,千百年来,大禹精神和涂山文化不断积累、丰富,代代相传。涂山文化,不仅是蚌埠文化、也是整个淮河流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的悠久,传说的丰富,文化的厚集和岁月的沉淀,使得这座海拔三百多米的小山,成为淮河流域一座闻名遐迩、高不可攀的文化之山。而涂山的诗词文化,是涂山文化的精髓,数千年来一直萦绕在涂山之巅,愈久弥新。
阳春三月的一个周末,清风习习,阳光明媚,溪水潺潺,鸟鸣啾啾。春光满目,正是一年中最美的光景,我再一次登临涂山,去感受她独特的风景和数千年积蓄于胸的无尽诗词。
到处无惊狎野鸥
沿涂山西边的朝禹路,拾级而上,过含晖石、系马石,腿脚开始感觉沉重,遂停下脚步,一边歇息,一边西望。荆山峡就在眼前。荆山峡和凤台县硖山峡、五河县城东浮山峡共称为淮河三峡,三峡中以荆山峡最为险要。《图经》载:“荆涂二山,本相联属,禹凿为二,以通淮流。”《大清一统志》则称之为“断接谷”。《凤阳府志》称:“今两崖间凿痕犹存。”此时正是上午八九点钟,但见云雾缭绕,荆山如黛,淮水如碧,船儿如鱼,一片美景恍若仙境。
正自意乱神迷之时,忽有诗句从峡谷奔涌而来:“舴艋洪涛一叶舟,回看天际下中流。海翁元是忘机侣,到处无惊狎野鸥。”此乃明万历年间怀远知事经仁恒写下的《怀远十二景标奇》之一的“洪口归舟”诗。寥寥数言,把荆山峡谷水中归舟的美景生动地展现在我们眼前,令人不禁惊诧于诗歌语言的凝练之美、韵律之美。
东汉曹丕之《浮淮赋》与建安七子之一王粲之《浮淮赋》携手翩翩而来。建安十四年,三曹之一的曹丕随军远征,舰船在涂山停泊,曹丕观战船、观涂山之美、淮水之波,一时豪情激昂,诗兴大发,一篇著名的《浮淮赋》由此诞生。诗云:溯淮水而南迈兮,泛洪涛之湟波。仰嵓冈之崇阻兮,经东山之曲阿。浮飞舟之万艘兮,建干将之铦戈。扬云旗之缤纷兮,聆榜人之讙哗。乃撞金钟,爰伐雷鼓。白旄冲天,黄钺扈扈。武将奋发,骁骑赫怒。于是警风泛,涌波骇。众帆张,群棹起。争先逐进,莫适相待。
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王粲随曹操南征,过涂山,作《浮淮赋》。诗云:从王师以南征兮,浮淮水而遐逝。背涡浦之曲流兮,望马丘之高澨。泛洪榜于中潮兮,飞轻舟乎滨济。建众樯以成林兮,譬巫山之树艺……
两篇《浮淮赋》,把大军出师途中经过荆山峡时之壮观图景生动地描绘了出来。恍然眼前战船齐发,荆山峡成了古战场。
候人兮猗
继续前行。走不多久,便见一块大石卧于路南,上有四个大字“候人兮猗”。此乃涂山氏女等待大禹的地方,我在石边伫立很久,一时间酸甜苦辣皆上心头。
此诗名为《候人》,又称为《涂山女歌》,中国第一首有史可查的恋歌、爱情诗。《吕氏春秋·音初篇》这样写道:禹行功,见涂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氏之女乃令其妾候禹于涂山之阳。女乃作歌。歌曰:“候人兮猗!”涂山氏女等候大禹而不至,于是发出了这句含蓄又直白,浪漫又深情的呼唤。此诗被誉为南音之始,也成为爱情诗规格和气质的圭臬。涂山女娇,也因此成为中国远古神话中的诗歌女神。
关于涂山氏女和禹的相识、相恋,有许多美丽的传说。《吕氏春秋》说:“禹年三十未娶。行涂山,恐时暮失嗣,辞曰:‘吾之娶,必有应也。\’乃有白狐九尾而造于禹。禹曰:‘白者,吾服也;九尾者,其证也。\’于是涂山人歌曰:‘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于是娶涂山女。”远古时期,白狐被视作瑞兽,是吉祥的征兆,爱情的象征物。
“候人兮猗!”历经千载,声犹在耳,这一句四字短诗,简单、通俗、易懂,惊艳在中国五千年的诗歌长河里,也矗立在蚌埠涂山的最顶峰。巨石无声,陪伴它的是簌簌风声,和它面前的几株刚刚露出新芽的六月雪和它身后还在沉睡的杜鹃花。
前面不远处便是台桑。大禹与涂山氏女幽会之所。陆贾曰:“夏后氏之兴也缘自台桑”。如若没有游客,这里安静而宽阔,远可眺淮河,近可听鸟鸣,兼有几块宽大而平坦的巨石卧躺其间,似乎是仙人们专为大禹与涂山氏女营造的温馨而浪漫的恋爱场所。一块巨石上有“禹娶于斯”四个大字。巨石何幸,为禹做了婚床。
复又前行,便见一石,镌有“涂山岩岩,界彼东国,惟禹之德,配天无极。”出自唐代大文豪柳宗元的《涂山铭》。唐宪宗元和十年(公元815年),一代文豪柳宗元被贬谪到柳州,赴任途中经过淮河,朝涂山,作《涂山铭》。据《涂山铭》最后一句“即山刊碑,贻后训则”可知,《涂山铭》当时即被刊刻在山石上。今日该碑文已经不见,柳宗元手书的“灵宫殿”三个大字,还在涂山的巨石上熠熠生辉。
再往前行,便来到启母石旁。启母面南而立,目视前方,正焦急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虽说南面即是悬崖,我仍绕母一周,感受她的伟岸,她的磁场,她的执着,她的坚贞,也表达我对她的尊崇。
晋代王氏有《启母涂山颂》一诗,诗曰:
涂山静居,元郎悟几。大禹至公,过门不归。明此道训,孩允是绥。仁哲以成,永系天晖。
“仁哲以成,永系天晖”八字,给予了启母至高无上的评价。“永系天晖”四个大字,至今还镌刻在启母石西、朝禹路北的巨石上,迎接着一个又一个游客的到来。
无数文人墨客在启母石边流连,为她赋诗歌咏。唐朝王建的《望夫石》曰:望夫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山头日日风复雨,行人归来石应语。诗仙李白说“望夫石”:仿佛古容仪,含愁带曙辉。露如今日泪,苔似昔年衣。明朝张士隆诗《题启母石》:亭亭独立向江滨,四半无人石作邻。云鬓挽成千载髻,娥眉淡扫四时春。霜为腻粉凭风傅,霞作胭脂仗日匀。莫道岩前无宝境,一轮明月照精神。“行人归来石应语”,我心上的人啊,你在哪儿呢?任你铁石心肠,来到启母石旁,怕不也伤心落泪,感慨万端?
亘古情形一览中
接近山顶,禹王宫山门不远的白虎石崖壁之上,蓦然可见苍劲古朴的摩崖隶书“旷览平成”四个大字,此字出自清代杰出的书法家、篆刻家邓石如先生之手。“旷览平成”语出《尚书大禹谟》舜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事永赖,时乃功。”《孔传》解释“地平天成”为:水土治曰平;五行叙曰成。登涂山颂大禹,放眼眺望,海晏河清,洪归大海,万物生长,欣欣向荣。
立于白虎石崖之上,环眺涂山四周,顿觉心旷神怡,八面舒心,山峰云雾缥缈,山下榴林澄净。一时间,咏怀涂山的古诗词纷至沓来,犹如山花绽放,其香袅袅。
唐朝诗歌围成一团,山风吟哦:胡曾《咏史诗·涂山》:大禹涂山御座开,诸侯玉帛走如雷。防风谩有专车骨,何事兹辰最后来。陈陶《涂山怀古》:落拓书剑晚,清秋鹰正笼。涂山间来上,敬爱如登龙。览古觉神王,翛然天地空……
宋代诗词排成长长的一队。王安石、苏轼、苏辙、黄庭坚、欧阳修、梅尧臣……都曾慕名前来,留下了大量脍炙人口的诗词。尤其是苏东坡,被涂山美景吸引,更是曾经三到涂山。
黄庭坚的《涂山》一诗,短短几行,写尽了涂山的神话传说和景物:启母石、防风冢、洪流、老树。诗曰:涂山绝顶忆神功,亘古情形一览中。启母石迎新月白,防风冢映夕阳红。洪流匝地曾拘兽,老树参天欲化龙。有径直通霄汉外,登临无不是仙踪。
苏轼的《濠州七绝·涂山》一诗,写在宋神宗元丰年间,王安石正在朝中变法,苏轼从杭州通判出任到徐州知州,途经淮河,前来瞻仰大禹,并借此诗抒发了自己不同流合污的情怀。诗曰:川销攴祁水尚浑,地埋汪罔骨应存。樵苏已入黄熊庙,乌鹊犹朝禹会村。
苏辙的《和子瞻濠州七绝涂山》一诗,基本概括了涂山文化的主要内容,也对苏轼的理想和抱负给予了理解和赞扬。诗曰:娶妇山中不肯留,会朝山下万诸侯。古人辛苦今谁信,只见清淮入海流。
梅尧巨的《涂山》,怀古、抒怀,令人感慨:古传神禹迹,今见旧山阿。莫问辛壬娶,从来甲子多。夜淮低激射,朝岭上嵯峨。荒庙立泥骨,岩头风雨过。
明清涂山诗词,立于一隅,气势虽无唐宋盛大,数量也无唐宋庞大,却也别具一格,值得一提。兹举两例:
其一,明代大才子宋濂之《游涂荆二山记》。明洪武八年,公元1375年,宋濂陪太子朱标朝拜涂山,作《游涂荆二山记》。云:临濠古迹,惟涂荆二山最著。该文用一千多字详细叙述了游涂荆二山之所见、所闻、所感,描绘了涂荆二山之美。
其二,清朝诗人林介弼之《登涂山》。林介弼是怀远本地人,曾多次登临涂山,其诗曰:木落淮南见楚山,江河通道达夷蛮。启王宫殿巍然在,禹迹随刊未易攀。
老树参天欲化龙
从这长长的诗歌方阵中脱身开来,我走进禹王宫,默立于银杏树前。两棵银杏树已然老去多年,却有一棵在树中又生出树来。关于两棵银杏树的由来,有说是大禹与涂山氏女所植,是他们爱情的信物和见证;有说是西汉高祖刘邦建禹王宫时,植龙头杏、凤尾杏两株于此。
传说,宋元佑年间,苏东坡游涂山,在禹王宫内向道长打听古银杏的树龄,老道长故弄玄虚,以古谣作答:“先有树,后有山,禹王问树几千年。”东坡居士一听,双手击掌道:“好,妙!”随即留下一联:“山外有山都如画,树中生树不知年!”
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也曾在《涂山》一诗中赞它“老树参天欲化龙”。明代怀远知县经仁恒把银杏树作为怀远远古十二景之一,其“东峰银杏”诗曰:郁苍老干几经霜,吸露餐风味备尝。首向孔坛饶化雨,培成良栋佐明王。
禹殿嵯峨天际留
从禹王宫里出来,回望禹王宫,十一点中的阳光,将禹王宫紧紧抱在怀里。两首古诗忽然在耳畔响起,一首是明代赵炯然的《舟过涂山谒夏后庙有述》:涂山千古临淮水,禹殿嵯峨天际留。望见翠华岩树老,思逢瑶牒海云浮。八年风雨归残碣,越代龙蛇守故湫。为向山头长鹤立,夕阳何处泊孤舟。
另一首是明代杨瞻的《谒夏禹祠》:云绕涂山晓色浓,千年老树肖盘龙。涧流石母生苔绿,玉产仙岩映日红。山顶寒鸦巢禹穴,林间落叶舞西风。万方洪水归沧海,永赖当年疏凿功。
站立在涂山之巅,四周一望,舟船穿梭,美景如画,江山如此多娇。遂想起清代怀远人林之望在此所书楹联:“登涂山看淮河八百里风光;瞻禹宫观夏代四千年古迹。”复又想起当代怀远诗人陈勃夫的《涂山歌》:自古淮河东流水,荆涂二山相峙垒。却话涂山母子谁,望夫长叹何时归。小溪泉水原是泪,祈盼已久梦亦随。柏松奇石不为瑰,人间真情为最美。大禹精神气昂扬,淮人史册扬名威。一时间竟然百感交集,黯然神伤。
如此一路,涂山诗词不绝于途,不绝于耳,萦绕于山,萦绕于心。我一边努力寻觅着,一边反复吟诵着。涂山巍巍,诗词荟萃。回望涂山,涂山不言,我不禁想代涂山大声地喊出他今日的梦想:候人兮猗!
作者为蚌埠日报作家采访团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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