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洇洇的兰香
我望向白雨茫茫的街口,往昔车水马龙的北一环,一辆黑色宝马如一叶抛锚的扁舟,我经常在那加油的肥西路加油站就像一顶红帽子漂在水面。我想起过去它是濉溪路桥的时光里,女儿打着花伞去上科委幼儿园,“小蘑菇,一排排,个个撑起一把伞,就像上学的小娃娃,迎着风雨多勇敢。”一路清灵的歌声洒在桥上。河边矗立二层砖楼,夏姑爷端起盖盏喝茶;夕阳西下,三哥把卤菜摊推上桥头,抡刀剁着油亮亮的猪蹄。
小的时候,我不喜欢雨天,道路泥泞,而且四里河一下雨就发大水,白浪翻过十几米高的河岸,淹没河滩的菜地、树林和通行的桥梁。我时常趴在东面的窗台上发呆,平槽的河水宛若黄色巨龙,在墨绿的旷野中游动,西瓜随波逐流。那时鱼儿倒是真多,田野每一条淌水的田缺、渠口,泥鳅一窝一窝缠在一起,白肚皮的鲫鱼、大头混子、青脊梁的草鱼,一条一条争着上水,厨房桶里的鱼虾黄鳝吃不完,天一晴,家家屋檐下挑出一个竹筛子,筛底垫些麦秸晒鱼。
记得有一年,洪水冲垮上游的三岔河桥,一方方木材随水漂来,许多村民跑去捞,准备讨娘子的二黑捞的最多。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木料尤为珍贵,凭票去国营木材公司才能买到。但没高兴几天,乡派出所警察老钱骑车来了,从村民家中搜出的方木又靠在生产队仓库的西山墙上。警察老钱油光矮胖,眼乌珠却像鹰一样毒,他在二黑屋里东转西转,最后盯着新糊的天棚半天不语。二黑嘿嘿赔笑,娶媳妇呢。话音未落,刺啦——白纸天棚已被撕开,房梁上一排方木毕露无遗。二黑蹲倒就哭,他结婚的站橱、五斗橱和架子床泡汤了。
河里漂来的东西,母亲从不让自己的子女去捞。母亲是自小从江南逃水荒来的,深知水患。煤油灯下,我们听母亲悠悠讲往事,白浪滔天,有人钩柴,没想到柴堆上趴着个人,柴堆被钩散,趴在柴堆上的人转眼间被漩涡卷走。昏黄的灯光照亮母亲的脸,照亮绵长的雨丝、善恶以及扑朔迷离的因果轮回。
母亲去世也是在六月的雨季。那天清晨,大雨滂沱,坐在灶门口烧火的母亲,起身时一下栽倒,被抱到凉床上,呼吸像扯风箱一样紧。村里的本和医生冒雨奔来,给母亲打了一针。父亲用手探探母亲的鼻息,转身扯下中堂的画儿,哽咽地对我说,你们的妈妈没了。锅里的豌豆粥已经煮熟,香味冉冉,我跪在母亲身边,边哭边想,母亲走了,以后上学再没有早饭吃了。
琥珀潭边杨柳依依,绿如丝绦的柳条以前垂在半空,如今半截荡在猛涨的水里。雨后的环城公园树木郁莽,像一条挂在古城脖子上的翡翠项链。一早,妻子就在楼顶阳台上喊,天晴了,我家的白兰开了。雨终是停歇。早晨的太阳升在水洇洇的雾里,仿佛雅致的白兰花,阳光从未有如此诗意、自由与盎然。妻子黑衫红裤,在花丛中踮起脚尖摘兰花,水珠嗒嗒滴,映着曦光闪烁,枝叶拂动,一脉白兰的清香沁入心脾,像一束光瞬间照亮十里幽谷、千年幽谷。而心浮气躁时,兰香犹如隔世之爱,总闻不到。
□施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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