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花生成熟时 刘光兵
三姐托人从老家带来了两桶花生油，打电话说，是自家新花生榨的，今年花生又丰收了，颗粒大，汁水多，本来还想再带两袋花生的，但不好带，只能下次再送来了。听了三姐的话，我知道，又到花生成熟的季节了。打开油桶盖，一股浓浓的花生香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我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矮矮的花生秧，黄色的小花和白花花的花生。
我的老家属于淮北平原，四面环水，气候温和。淮河冲积的泥沙形成的沙质土壤，特别适合花生生长。老家所产花生吃起来有韧性，又香又脆。古时曾作为贡品进贡给朝廷，所以家乡有一首民歌唱道：“淮河岸边金泊岗，花生贡果美名扬”。花生使家乡这座偏僻的小岛远近闻名，和淮河水一道，哺育着家乡的父老乡亲。
花生好栽易活。每年夏季麦收后，翻开泥土，点进花生种，经过一段时间的生长，就开出黄色的小花。到了秋天，花落了，花生便成熟了。从地里拔出来，晒几个太阳，去掉水分，保存起来，是一年四季的食品。
小时候家里穷，经常吃不饱肚子，就天天盼着花生能够成熟。记得一年春天，家里粮食不够吃了，又没借到，母亲说，去拔点花生吧！我们姐弟几个很高兴，飞快地拿着竹篮跑到庄稼地里，拔花生。为了让我们能够早日吃到花生，母亲单独种了一块春花生。春花生产量不高，但成熟的稍微早一些。说是春花生，其实也得麦收前后才能成熟。那天我们拔了整整一篮花生，兴高采烈地走回家。母亲看着我们拔的花生，并没有高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有些不解。后来花生摘下了，剥开壳，我们才发现，原来花生果虽然看起来白白胖胖的，但里面的花生仁又小又嫩，像个瘦瘦弱弱的孩子。母亲可能在心疼这些还未成熟的花生吧！那天母亲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很仔细地把一个个花生果剥开，小心地把瘦瘦的花生仁拈出来，洗净，然后放到锅里。那晚的稀饭，不再只是清水了，充盈着花生的香味。看着我们香甜地喝着稀饭，母亲才露出了一丝笑容。那个春天，一块地的花生就这样被断断续续地吃完了，但也正因为那些花生，我们家才坚持到小麦收下来，没有被饿倒。
等到秋天花生大面积成熟，就再也不愁吃不饱肚子了，因为每家都收满了鼓鼓的花生，饿了，吃一把，非常充饥。我最喜欢吃晒得半干的花生，有汁水，耐嚼。
那时谁家来了亲朋好友，走时，一定会带走一两袋花生。都是乡亲们送的。大家都说，反正是自家地里收的，又不要钱。在那个饥饿的年代，其实这是很贵重的礼物。但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花生是家乡的特产，好东西应该和别人分享。
长大后，我去外面上学，每次回家，都要带一大包花生回去，让同学们吃个够，引得同学们羡慕不已。毕业的那一年，家乡花生最红火，经常十几辆卡车停在村头，等着收刚刚晒干的花生。家家户户都因为花生致富了。我家也因为那几年花生的收成好，盖起了三间高大的平房，告别住了几十年的茅草屋。
到城里工作后，每到秋天，我总会惦记家乡的花生。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仍然是油炸花生米。每年花生收下后，乡下的三姐都会送给我好多，并告诉我说，现在家乡的花生产业越来越发达，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卖花生果了，而是对花生进行了深加工，有的做成五香花生米，有的做成花生油，效益翻了好几倍。
作家许地山说，花生虽然不好看，可是很有用，不是外表好看而没有实用的东西。的确，花生看上去很不起眼，但它却为家乡的人们提供了生命的营养，改变了家乡的贫穷面貌，所以家乡的人们对花生充满了深厚的感情。其实，家乡的人们也就像花生，朴实无华，默默无闻，用双手创造了美好的生活，付出的多，得到的少，从不计较。所以我经常想，虽然我已离开家乡了，但一定不能忘记花生，不能忘记家乡的人们，一定要像花生一样，实实在在，不图虚名，做一个有自身价值，对别人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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