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 艾 苏登芬

淮南日报 2018-06-21 11:40 大字

多风而温馨的春天刚过,沿淮、淮北也将进入热、旱季节,大地即将在热浪中喘息,野艾正是在这个节气里蓬勃地长了起来。

按老中医介绍,野艾,亦叫艾蒿,与家艾的区别是在叶子上,家艾叶圆且背面霜白,野艾叶尖,带有杈,微霜白。易生在河畔、沟道、荒坡、坟地、路边、堤坝旁,沿淮、淮北广阔纵横的大地上,遍布着这种多年生草本植物。

漫步在山野、荒坡、河畔,随着季风轻轻吹浮的空气中,流荡着清新的苦香,那气味肆意弥漫,不由得不停下脚步,掐一枝艾草,闻上一闻,品上一品,你会小声地叫道,呀,好香!然后,轻轻地放在手心珍爱地搓揉,流连忘返地久久徜徉,这是和其它异草不同的一种独具风流的苦味清香。

初夏的端午,野艾仅一尺多高,高者不过二尺,捎带着春天的鲜嫩,水灵,细长的羽状叶片披一层银灰色的丝毛,在微风中姗姗摇曳,如今家艾濒临绝灭,家下的嫂子说:“家艾没有野艾香”,说的侃侃有味,黎明,人们便兴冲冲赶到野外坡地,用镰刀小心翼翼地割一些挂霜珠的野艾带回家,又认真地在住宅门檐上方交叉悬挂,驱五毒,禳不祥,大人们早早叫起自己的孩子,清洗双目,给耳缝间别枝艾叶,给女孩子发辫上扎一小枝艾叶,还要给儿童(特别女童)脖颈间项链似地用五色彩线系一香包,香包里包有五谷、铁屑、干草(香草)、艾叶诸物,沿淮广大区域有民谣道:“五月端午不戴艾,死了变成老鳖盖”,寓意消除祸害,避免孩子生疾生灾。

过去我们老家穷得叮当响,没电器没电风扇,高档电器只不过一把手电筒,夏季到了,更倾注于一种神圣而忠厚的笃爱,野艾燃烧的烟能驱蚊、蝇,从五月起,农家就开始用粗糙的艾径和叶拧成绳子,以对付那些厌恶的蝇、蚊,那艾烟袅袅地带着芳香,带着农家和谐袒露的夜话走进梦乡,《本草纲目》载,野艾比家艾药用价值高,更有“艾可配百方”之说,民间偏方其营血,暖腹、暖子宫、祛寒湿,将艾叶晒干捣碎而成艾绒,中药针灸时用来治病,荒僻落后的农村古来缺医少药,民间便祖传盛行多种艾的秘方,什么小孩疝气,腹部疼痛,不良撮口习惯,皆用艾绒加麝香或大蒜在有关部位灸疗,赤痢白痢,则用艾叶加生姜和少许红糖煎服医治……

老家的人因此对野艾有着相濡以沫的情感,祖祖辈辈一遍遍重复着那些与野艾有关的古老浓郁的风俗和那充满神奇奥妙的事情。

许是野艾的强悍功能,才使山区的人们赋于它敏秀空灵之气吧,在时令跨入六月的山区或高原,天气青蓝透明,太阳火焰般燃烧,庄稼旱得几乎无望,人们便到处捕捉金龟子,那是一种铜绿色大甲虫,在夏天的旷野上轰炸似地飞舞,有时夜晚会嗡嗡地闯进家门,一把捉住,即选择最亮红酷烈的晌午,将艾绒粘其背上点燃,然后放飞,任其翱翔上苍,那金龟子因受其煎熬,会没命地腾空而起,越飞越高,在空间留下一道道虚光,这艾绒点燃的火,亦称“天火”,他们托金龟子向上帝传递神秘的“天火”讯息。

这山区也好,平原也好,永远传递着这无望和未卜的寄托,是那么充实和顽强地活着。

干热季一过,便进入了多雨的秋的岁月,秋的潮雾野马般地奔驰,沿淮有句俗话“八月露水淹死马”,野艾也开始开花了,蕴籍着伟大的厚爱和成熟,微微弯曲的枝头挤满细密而小俏的黄花,散发着温馨,苦香变成了清香,和着徐徐的秋风,唱着自己的热恋和礼赞,站在山岗凝望这大自然景象,浮想联篇,心情在自由地张弛,人们的视觉和我的视觉一样都多出一种至高无上的愉悦。

瞧啊!这河畔、荒坡那些野生野长的苦而清香的艾,年复一年为人们传递永恒不息的爱,想到这些,更增添了我对野艾的那份敬畏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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