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州的山川与岁月

贺州日报 2019-09-17 09:16 大字

□王小微

从没有听说过贺州。然而,三月里的一天,我却如鹏鸟一样,翩然而至。

一天之内,跨越东北到西南的对角线,恍如一场长梦。而广西大地的三月,更像是一个十足的梦境。在梦一般的画卷里,这片土地徐徐展开;在现实的光影交错中,它又时时让我坠入迷离的梦境……

时光是一支雕刻之笔吗?千百年,细细地勾勒着这西南一隅的静谧与安然。仿佛那是它不小心散落在南天外的一颗明珠,少有人光顾与惦念,却正好颐养天年。

穿过无数的远山,以及层层叠叠的绿意,站在贺州的大地上,也站在了迷蒙的烟雨里。

霏霏细雨,似轻烟,如薄雾,淡淡地笼罩着整个世界。

并不需要打伞,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舒张,都在贪婪地呼吸。远望,是一座座喀斯特地貌的峰峦。每一座,都突兀而起,遗世而独立,然而绵延开来,却也手挽手,肩并肩,营造起了山之围,山之墙。

贺州,就坐落在这样的群山里。它静倚广西之怀,毗邻广东,背靠湖南。这里,既没有桂林的声名远播,也没有广州的喧嚣繁华。春天里,她静默的绿,温柔的绿,只一瞬间,就让人想到庄子笔下的“藐姑射山”之仙人。那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的仙人,是否生活于此呢?

而贺州也真有一座山,名曰“姑婆山”。在喀斯特地貌遍布的广西,姑婆山何以跳脱而出?想来,一定是因为那里的水。

在姑婆山,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似乎都携带着水汽。远山朦胧,雾气缥缈,让人分不清是云是雨。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只觉山花明艳,苔痕照眼。一路,数条清溪簌簌流过布满鹅卵石的山谷,激起层层白浪。轻呼慢吸间,总是不经意地,与一道又一道的瀑布不期而遇。

水声清越,泠然激荡。这山谷里的绝响,带着水的活泼与轻灵,带着水的明快与润泽,给苍茫的大山以无尽的欢颜。

在贺州,高山溪流,总是这样朝夕相伴的吧?山为水之魂,水为山之魄。是不是也因此,才生出了那遍布山间的茶园呢?

终日饮茶,而今终于步入茶园。

漫山青碧,在薄薄的云雾里忽隐忽现。细望一株株茶树,俨然整齐列队的士兵。苍绿之上,是新绿,是鹅黄,是阳光下细细的金丝线……摘下一片,细细品尝,一缕苦涩过后,渐渐泛出了茶之甘醇,茶之芳香。

放眼四望,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开得蜂飞蝶舞。一棵棵山茶,一株株碧桃……这一丛,那一簇,恣意生长。山里的花卉,总是一身的野气。劲吹着山风,豪饮着溪水,不知道它们看这四面青山,是否也有几多妩媚?而青山看它们,是否也应如是呢?

贺州,自古就是中原进入岭南的必经之地。秦时,为了便于对岭南三郡辖制和管理,秦王嬴政下令在岭南古道的基地上,扩修了一条自秦国都城咸阳到广州的水陆相连的秦代“新道”——潇贺古道,并与其海上丝绸之路相接。

一路,这古道忽而在陆上蜿蜒,忽而在水里绵延。它连接着潇水、湘水,也接通了广西境内的富江与贺江,打通了长江水系与珠江水系。千百年来,这绵绵古道桨橹咿呀,马蹄声声,在贺州留下了发祥于宋、兴盛于明清的商贾重镇——黄姚及多个古村落;无数躲避战乱的中原百姓,也从这里涌向岭南,在贺州建造了坚如堡垒的“客家围屋”。而唐以来,贺州更是众多官员流放至琼州(今海南)的中转站。文人墨客行经于此,驻足感怀,不知散落下多少锦绣诗篇。

走进黄姚古镇,如同走进了一个千年梦境。

珠水横襟,武峰隔岸。静卧在深山碧水边的黄姚,占地仅4平方公里。与国内众多知名小镇相比,这里一派古朴与天然。

层层叠叠的山石与青砖,垒起小巧又坚固的城墙。拾阶而上,但见青砖黛瓦,处处布满岁月的斑痕。那一条条青石板老街,仿若千年铜镜,幽光微渺,不发一言,然而却洞察世事。走着走着,不觉越走越迷惑,人也仿佛掉进了迷宫里。举目四望,哪里才是出口与来路呢?细一盘问,原来,古镇是按照九宫八卦的阵势布局。一条主街,竟然延伸出了八条弯弯曲曲的街巷。据说,古镇的所有路口都是“丁”字形,沿着这每个丁字路口走下去,都能通过一个环道,再回到主干道。曲曲折折,迂回环绕,这是何等细密的心思啊!再远望那些依山而建的民居,飞檐翘角,清逸灵动之下,座座巍然屹立,坚不可摧。

星移斗转,世事沧桑。然而,不管战时还是平时,不管是曾经的军事驿站,还是商贾重镇,这小小的黄姚仿佛都下定了决心,决心在这大西南的一隅,静默自处,安度时光。

于是,她成了岁月静好的生动注脚。

这个有着300多座明清宅院的小镇,在战时,曾是很多文化名人的避难所,如黄兴、欧阳予倩等,至今,也依然是本地居民的家园。这里,每一道矗立的高墙,每一扇紧闭的木门,都庇护着一个寻常的烟火人家。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于别人总是风景;于一代又一代的黄姚人,却是脚下路,是祖先的遗迹与踪影吧?

漫步黄姚,处处都是山水画意,处处更是文墨诗情。宗祠寺庙,廊前亭下……随处可见明清时期的楹联与匾额。春风里,雅致的古人墨宝与大红的今日春联交相辉映。

据贺州《昭平县志》载,清朝时期,黄姚共出了11位举人、7位进士、3位知府。如此弹丸之地,可谓钟灵毓秀,人才辈出了。难怪代代黄姚人,都要盛赞自己的家乡。

“此地有碧流黄石,其间皆翠绕珠围。”碧水清流,珠环翠绕,家乡总是人间胜境。

“坐久不知红日到,闲来偏笑白云忙。”又不知是哪位官员解甲归田,随口吟出的诗句?

“四面云山皆入画,一天风月最宜人。”躬耕田亩,饱览诗书,黄姚的千古风月,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千年的时光,就这样大把大把地流去。岁月无言,它悄悄地,销蚀着一切有形,也塑造着一切新生。

站在黄姚古城,遥望苍茫大地,不知道那迢遥古道今安在?也许,早已为荒草所遮蔽?为洪水所淹没?侧耳,仿佛依然能听到那悠远的马蹄声……

亲近一块土地的最好方式,也许就是亲近它的食物与人群。

在“潇贺古道”入桂的第一村——岔山村,与一场瑶家美食意外相逢。

一脚踏进沿街的古民居,就踏进了人家的厨房。穿过头顶高悬的油汪汪的腊肉,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就进入了二楼厅堂。

石桌参差,木凳罗列,森森然如至洞中。顺着墙上的小窗望去,满眼油菜花田。

瑶族油茶,竟是碧绿色。喝上一碗,茶香,伴着葱姜的辛辣,使人眉头一皱。然而一碗下去,却真是肝肠俱暖。软软的梭子粑粑,是用糯米作皮,里面或裹以花生,或夹以肉馅,咬上一口,满口生津,回味无穷。

在瑶家,他们何其看重这碗油茶啊!朴素的一碗,既能解渴,又能充饥。喝下去,仿佛喝下了生活的佳酿,杂陈着五味。那胖胖的梭子粑粑,满满地鼓胀着芳香与甜蜜。曾经,那是瑶族人家逢年过节的美食,而今,它又成了无数山外来客的口中“珍馐”。靠着它,这里的很多人家都实现了“致富梦”。据说今年春节,岔山村小小的梭子粑粑就卖出了20多万元。

带着满心的暖意,行走在小村的青石古道上。春光里,家家门户大开。

一扇扇敞开的木门前,都摆着沿街的小生意。一大瓶黄豆,一小瓶绿豆,甚至一把碧绿的青菜,都是待售的物品。

驻足在一间小木屋前,长久地,不愿离去。

跟别家一样,这家的门前,也是可乐瓶里装着黄豆绿豆。然而,与别家不同,装可乐瓶的铁桶里,竟然还插着一把白菜花,金灿灿地夺人眼目。

见我们注视,屋里的大爷停下活计。

“这花好看吧?”他佝偻着腰身,笑意盈盈,带着一脸的骄傲,还有孩童般的天真。

仿佛看见了他颤巍巍地一枝一枝采花的情景。

原来,大爷是在劈竹片。旁边,昏暗的光线里,一位老大娘也抬起头来,朝我们微笑。她自顾自地在箩筐里做着食物。仿佛,从少女一直做到了老妇。

低眉颔首间,往事越千年。

并不见有人来买豆子,而大爷大娘也并不叫卖。正午的阳光,倾洒在这一捧甜蜜的白菜花上,也映照着铁桶上的大红双喜字。让人疑心,这一对高龄老人,刚刚步入新婚呢!

在贺州,与远山近水一样时时邂逅的,就是这样白发苍颜的老人了。当往来的行人,争相涌入贺州,来看这广大的世界,贺州的老人们却足不出户,就静静地守在家门口。他们含饴弄孙,怡然自乐。透过无数行人的脸,老人们也把这世界看了个透。

“中国长寿之乡”,绝非浪得虚名了。

春天的贺州,晴川历历,芳草悠悠。

岁月,长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原载于5月11日《吉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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