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贺古道寻“脚印”（一）
□本报记者 罗劲松 本报通讯员 廖煜彧 陈 妮 文/图
在桂北越城岭、萌渚岭之间的险要隘口间，有一条鹅卵石路隐隐约约蜿蜒延伸，由湘入桂，北连潇水南接贺州——这就是开辟于秦始皇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的潇贺古道。记者一行7月上旬前往探访时，古人眼里的“新道”早已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古道”。沿古道一路走来，偶尔间，一座村、一座庙、一座桥、一道古城门……就像一位位在古道旁守候千年的老者，在向我们诉说着那曾经的繁华……
将军开道商人走
富川，在春秋战国时代便是楚、越交界地带楚国的一座边城，历代均为兵家必争之地。据说，秦始皇当年派屠睢率五十万大军兵分五路南征西瓯岭南，其中一军（中军）从萌渚岭挥戈南下，计划由永州、谢沐、冯乘、富川、临贺、封阳、广信直达广州。因交通不便，全军人马在山中与西瓯族人相持三年多，最终屠睢奉命开辟岭口通道，终于统一岭南。秦始皇三十四年（公元前213年），为便于对岭南三郡进行统辖管理，又将原来的军用通道扩修为运货“新道”。据说，屠睢当年督修这段古道时，征用湘、桂、粤三地戍民达40多万，两年间因饥饿、伤病等原因，相继有数万人遗尸山野。
潇贺古道以湖南道县的双屋凉亭为起点，经麦山洞入江永县的锦江、岩口塘，至广西富川的麦岭、青山口、黄龙、古城遗址。陆路全长170多公里，沿途经过30多个村寨、城镇。宽1~1.5米的路面，多由鹅卵石、碎角石与青石板铺设而成。古道全段北连潇水、湘水，南结临水（富江）、封水（贺江）、西江。通过这条陆上通道，长江水系与珠江水系终于“牵”起手来。向东可出东南亚，向西可达海港古镇徐闻、合浦。在串通中原、岭南、东南亚的“海陆丝绸之路”中，潇贺古道是极重要的一段。
要想富，先开路。当战争的烟火渐渐平息后，精明的商人迅速尾随而至。于是，南来北往的货物很快便在古道上川流不息，上中原，下南洋……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漂流万里寻福地
展开地图，记者发现：由湖南江永进入广西富川，越过崇山峻岭后，一个名叫“福溪”的村寨静静卧在古道旁。这里距富川县城尚有40多公里，风尘仆仆翻山越岭而来的商旅们，大多选择在福溪这个地方屯货、歇脚。
与如今普通村庄相比，福溪更像一座小镇。铺着青石板的三石街是当年最热闹的商业街，长约一公里的石板街如今已磨得光滑如镜，长方形的石条加嵌在街道两旁，以承受车轮的碾压。临街门楼商铺比肩而立。为进出货物方便，每座门楼后面，都有深巷与街相通；每户人家之间，均有浅道与门相连。
据当地人介绍，唐时就有人在这个地方居住，宋时聚集成寨。村中《福溪源流记》记载：村中蒋、周、陈、何四姓人家，分别于唐末、宋初迁徙而来。起初因地形凹凸不平，称为“沱溪”。后经祖先“辛勤僻野开拓，扩展兴修建砌，物丰丁旺，安居乐业，更名福溪矣”。
在村中何家祠堂大门东侧粉壁上，写有描述何家祖先由秦朝都城咸宁搬迁至此的《乡官路引歌》：
寿光辞别出湖常，无锡会坛步凤阳；
婺源石棣东流过，九江彭泽娶妻黄；
停住德安居九载，随身六子到萍乡；
万载亦居年十四，五六咸宁至武昌；
大冶衡阳酃县富，蓝山永郡道州庄；
路遥五万三千里，万水千山卜福坊。
短短一首小诗，却道尽何家祖先辗转迁徙的曲折与艰辛。
富川瑶族自治县文联主席唐玉文曾多次深入潇贺古道考察，掌握了不少珍贵资料。他感慨：村中蒋、周、陈、何四座祠堂，每座祠堂都凝聚着其先祖迁徙、创业曲折艰辛的历史，记载着福溪人当年循古道前来定居，又沿古道外出经商、应试、入仕的传奇经历。其中，周氏宗祠的记录特别引人注目——祠中供奉的先祖竟是宋代大理学家、文学家周敦颐的塑像。祠壁上端端正正书写着周敦颐的名作《爱莲说》。据周氏族谱记载：其先祖周敦颐在道州为官路过福溪时，一眼便看中这块风水宝地，当即决定留一子在此定居……
记者也在相关资料中查到一段野史：宋嘉定八年（1215年），周敦颐的后代——御史周英纠因上疏光宗皇帝要求抗金而被刑，逃归富川家乡，隐居于岩内，自称“拙林道人”……
一座古庙百柱撑
在福溪村老人的记忆中，村中最旺盛时，曾有24座庙宇，3座戏台。一到节日，座座庙宇香火缭绕，个个戏台锣鼓喧天，比那富川古城还要热闹哩！可叹时代更替，世事沧桑，如今庙宇、戏台大多毁损，踪迹难寻。幸运的是，村里人为纪念后唐末年楚王马殷剿灭匪寇、开拓福地，使富川一带民众安居乐业的功绩，特在村北建造的马殷庙，较为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据记载，马殷庙初建于唐末宋初，起初相当矮小简陋。到明永乐十一年（公元1413年），福溪人财大气粗了，便拆除小庙扩建大庙。明弘治十二年（公元1499年），又筹资备料，从湘桂两地请来名寺僧人、能工巧匠，再度扩建，终于将马殷庙改建成如今的殿堂式大型庙宇。
走进殿内，只见莲花墩座上木柱林立，气势不凡。大柱上雕刻着蛟龙破雾、神仙腾云等图案，至今仍相当精美。用手轻敲柱体，“叮当”有钢铁之音。据专家考察，马殷庙所用木柱皆为材质坚硬的古楠木、大水杉和香檀木。因庙宇立柱多达120根，建筑专家又称之为“百柱庙”。
清澈的福溪，沿村中老街潺潺流淌，千年不绝。村旁的古道，早已荒草萋萋，人迹罕至。当年繁华喧闹的福溪，如今寂静得让人备感失落。唯有那高高悬挂着的一块块“文魁”、“进士”、“武举”牌匾，似乎还在自豪地向来访者述说着福溪昔日的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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