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笔连着母亲的期许 ——怀念我的母亲
在我最天真懵懂的时候,母亲用她朴素的期待和关爱,为我树立了为之努力的人生目标。几十年来,只要画笔不辍,就能感受到那份温暖的母爱恩泽。我也常想,我在艺术上走的每一步,母亲都会有感应,她用心培养,教给了我做人的道理。
今晨春雷闯入我的梦乡,打断了思绪。一觉醒来,感受到春天的气息,清明时节到了。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为母亲扫墓祭奠寄托哀思,会蹲在母亲的坟前跟她说说心里话,很知足。
母亲已离开我们39年了。几十年来一直怀念母亲,风雨兼程的路上,她从未离我远去,她的辛劳、她的期许、她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心里,伴我从年少步入中年,体验苦辣酸甜人生百味。虽然从母亲离去的那天起,我的生活里就不再有妈妈可以呼喊、可以照料、可以诉说,但我却因为她的给予、她的付出、她的鼓励,不断努力着,努力变成她所期待的样子。我想念我的母亲,时间愈久、年岁愈长,这份感情就愈沉,时时回想追忆过去艰辛而快乐的日子。
母亲生长在鲁西南革命根据地,她的大哥年轻时被日本人杀害,二哥守孝道在家照顾老人,三哥一直在地方政府工作,四哥十几岁从军南征北战,南下留在了贵州。母亲在家是老小,上有四个哥哥,从小被家人宠爱,这也使她生活乐观,性格直爽,为人诚实,善良贤惠。母亲曾在金乡读中学,在当时也算是读过书的人,毕业后教过书,又随三舅从金乡到曹县土产公司正式参加工作,后来又在土山集工作了一段时间回到县城。成家后,因为要照看孩子,也是生活所迫,母亲辞去了公职。待家里四个孩子长大些,她在街道的档发厂找了份活儿,后来又到了印刷厂和档发厂当会计。母亲一生操劳,虽然有较好的知识文化基础,但主要精力都贡献给了家庭,养儿育女,勤俭持家,其间辗转工作帮衬家用,和那个时代大多数母亲一样,为了生活和家庭,放弃了自己的志趣和追求。她生活达观,从不言苦,对孩子管教严格,让我们守规矩,讲道义,重本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母亲生怕我们被人欺负,细心安排我们的生活和学习。在母亲的呵护和引导下,我们家的孩子从小不讲脏话,不贪心,不好事,虽家境清贫,但有骨气,穷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
记得母亲在档发厂工作时,为了挣钱糊口,白天在厂里干一天,晚上再把活儿拿家里来干,带着我们一起分拣出口制作假发用的原料,把回收来的人发分拣开,分出等级,我们管那叫“撕头发”。撕头发这活儿很脏很累,全家忙活一个月,能多挣几块钱糊口,但也乐此不疲。
童年记忆里,家乡的冬天天寒地冻,有时候北风卷着寒气往屋里钻,但聚在母亲身边干活儿一点儿也不觉冷。昏黄的煤油灯下,那些黑的白的蜷曲的头发就是千丝万缕的线,既单调又鲜活,各有各的故事,历尽风霜,沉淀着生活的气息。母亲为了哄着我们多干点活儿,每天给我们讲几段故事,讲《西游记》、《白蛇传》,说张彦休妻白玉娄,评梁山伯与祝英台,总让我们听得入神。母亲的口才好,讲起故事有声有色,活灵活现,她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十八里相送,每一段对白都非常生动,那种缠绵悱恻让懵懂的小孩子也觉得荡气回肠。我和姐姐记忆最深的是西游记里过通天河那一段,母亲讲得声情并茂,让我们听得入了迷,沉浸在故事里,不知不觉手里的活儿就都做完了。直到今天,通天河彤云密布、朔风凛凛、柳絮漫桥、梨花盖舍的大雪场景仍像画一样刻在脑海里。几十年过去了,母亲故事里朗朗上口的韵律、洗练明了的是非善恶、厚重悠远的情义内容记忆犹新,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我在家是长子长孙,爷爷奶奶宠着,有时晚上加班干活儿也会偷懒,母亲会让我先睡。于是裹紧被子,把脸朝着母亲干活儿的灯光,眼帘上会映出橙红的光晕,听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没有比那更温暖踏实的滋味了。
我家住在老县城衙门前街,紧靠大圩首,是县城的中心。那段日子,在城里生活都依靠粮本上的那点口粮,每个月定期跟着母亲赶大早去粮店排队取面粉,为了多换些口粮,不断顿,再赶到自由市场把白面换成粗粮。父亲之前在县里办公室做文书,后来因家庭成分受牵连被下放到供销社工作,整天在基层忙碌,家里的生计主要靠父亲支撑。但四个孩子在长身体,还有爷爷奶奶需要照顾,所以母亲一边帮工挣些微薄的收入,一边俭省持家,细水长流维持一大家人的日子。那时候生活很艰苦,全家吃的是地瓜干和玉米面,母亲会留下很少的一点白面,留着父亲回来给他做顿面条吃。我也常闹着要吃白面卷子和面条,但锅里总是地瓜面窝头、玉米粥。只有过年过节偶尔做些好吃的,敬了老人,再分给孩子,母亲总把自己的省掉了。母亲一辈子节俭,为家人付出,自己没尝过丰裕的滋味。虽说物质在我们的生命里其实不占多少分量,从呱呱坠地到了然离开,感情和精神的富足来得更重要,但我还是常常感到后悔和遗憾,如果当年担着生活重担的母亲能少些操劳,如果今天的菜肴她也能尝尝,我们家的生活才会完美。时光不可逆,我真想回到那段清苦但团圆的日子,守在母亲身旁,和她一起在灯下干活儿,一起到粮店买粮,吃她做的窝窝头,听她说戏文讲故事,我要守着那段最难忘的时光,不让它溜走,因为有妈妈的日子才是最踏实的。
我从小喜欢画画,母亲是我学画的第一位老师和观众,给了我许多鼓励和自信。家乡曹县是座老城,习书作画的气氛很浓,当年县城学画的孩子不少,母亲希望我能和他们一样,受到艺术教育。虽然平时对我管教很严,但对我学画常常给予鼓励和期盼,让我自己随着喜好去选择。她从心里希望我学画成才,学点手艺,有个谋生的本领,她说当个画匠比泥瓦匠要省力气。在当时非常艰苦的生活条件下,母亲总是给我买最贵的纸,买最好的颜料,在不大的房子里留出我的画案子,让我专心学画。无论是临摹的新年画,还是自己的水粉画创作,母亲总让我挂满堂屋,家里不足十几平米的老屋里挂满了我的习作。亲戚朋友来访时,她总自豪地给别人讲我的作品。没有什么比这样的褒奖更亲切有力了,所以我愈加努力求学,往往辗转而得的范本都如获至宝,反复临摹,学会了特别专注地做一件事。如今想来十分感念,在我最天真懵懂的时候,母亲用她朴素的期待和关爱,为我树立了为之努力的人生目标。母亲较早离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回忆,几十年来,只要画笔不辍,就能感受到那份温暖的母爱恩泽。我也常想,我在艺术上走的每一步,母亲都会有感应,她用心培养,教给了我做人的道理。
因为积劳成疾,母亲持续病了好多年。如今回想,或许是日子不宽裕、生活太辛劳加上医疗的匮乏给误了吧,留下无尽的遗憾。听姐姐讲,1973年,母亲曾经到菏泽地区医院治疗,但当时医院住院条件紧张,看病的人又多,排号需要二十多天时间,想到家里孩子还小,母亲放心不下,就回到县城医院。直到1977年,感觉身体实在不适,才借钱去菏泽检查,但是已经晚了。母亲当时担任印刷厂的会计,住院的时候没有交账,出院休息了一段时间就开始交账,一丝不苟,因工作劳累过度,病情急转,就一直没有起来。1978年的夏天,母亲卧床两年后,在病痛的折磨中离开了人世。临走前,她拉扯大的四个孩子都在床前。其实母亲的各个内脏器官已经衰竭,但那天她精神特别好,把我们叫到床前说说她对我们的希望和期待,让孩子们长大成人为社会多做善事,工作上有出息,期待今后成家有个好归宿。母亲舍不得放不下自己的孩子,在疾病折磨下离开了这个让她操心受累的清贫之家,离开了让她牵肠挂肚未成年的孩子们。虽有那么多不舍,但她仍然安详,没有显现痛苦,这是母亲要强的性格使然。父亲为母亲准备了一口最好的棺木,入殓时,我喃喃地让母亲放心远行,这一幕成为终身的印记。母亲走了,她上有公婆,下有儿女,还有亲戚朋友和前来吊唁的邻居,五更天发丧时,悲痛声震醒四邻。我按老风俗为母亲送了最后一程,那一幕永远停在漆黑的夜晚,永存在我的心灵深处。
母亲离世时只有43岁,我的儿时记忆也从此定格。失去了母亲的日子很漫长,很艰辛,想留的已无法挽留,只有努力像母亲一样善良、一样勤劳、一样有责任感才不会辜负她,也只有常常提起画笔,才能连上母亲的期许。
如今快四十年了,我相信时光可达讯息可通,在我的梦里,在她的坟前,在困境中,在开心时,总想对她说一声:“妈妈,我想你。”
新闻推荐
好大一场雪,山东省多地学校停课 全省平均降水量10毫米,今明两天气温仍将下降
◥21日下午,济宁市民雪中行。本报记者黄广华摄21日山东省多地大到暴雪来袭,省气象台发布寒潮蓝色预警信号,21日下午到22日白天山东省自西向东将出现一次大范围降雪天...
曹县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曹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