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大家龚鼎孳的题画诗

李濬之编撰的《清画家诗史》是一部有关清代绘画及诗歌研究方面的重要文献，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将此书纳入《中国艺术文献丛刊》系列，重新点校出版。先前中国书店出版该书时，启功曾题序评价曰：“以人存诗，以诗存画，权衡精密，寄托乃弥。于张浦山、秦谊芬著述之外，别开蹊径，自树风标。”这本书将皖籍历史人物龚鼎孳作为画家列入其中，称其“间作山水，苍郁沉厚”，选载了龚氏十余首诗作。

龚鼎孳（1616年～1673年），字孝升，号芝麓，合肥人，明末清初身居朝廷要职，声名显赫，人称“龚合肥”。作为文坛的领军人物，其著述颇丰，诗歌上与钱谦益、吴伟业并称为“江左三大家”，在词坛则有“领袖一时”之誉。此外，龚鼎孳不仅精于书法，还擅长绘画以及古代字画鉴赏。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情与画意的交融，是文艺作品所追求的至高之境。中国传统的水墨丹青因了诗书画印的结合，带有浓厚的书卷气息。因为诗书画俱佳，龚鼎孳常为他人题画，有不少题画诗文存世。龚鼎孳多次给戴明说画作题诗，有《为葆光题岩荦画》《为虎别题岩荦画》《为园次题岩荦画》等。

戴明说（1609年-1686年），河北沧州人，字道默，号岩荦。明崇祯七年（1634年）与龚鼎孳同榜进士，入清后官至户部尚书，顺治十七年（1660年）辞官。工书画，尤精山水、墨竹。在《为鲁齐题岩荦画》中，龚鼎孳写道：“万仞巉岩不可攀，苍寒如见故人颜。他时大泽生云雨，犹记沧州雪裹山。”以清高的寒竹，喻示“故人”的风范。龚鼎孳与一些女画家亦有交往，为她们画作题诗。其《题绛雪吴君画册》共有五首，第三首写道：“卖珠补屋意高闲，万叠烟霞拥玉颜。想象乱峰晴雪里，自临眉黛写青山。”诗题一作《题吴绛雪女史画册》。女史，本指古代宫中以知书妇女充任的女官，后为对知识女性的美称。诗句语意双关，描绘出一个才貌俱佳、具有隐士风范的山水女画家的形象。沈德潜点评此诗曰：“其人品高洁可知，不止闺房之秀。”（《清诗别裁集》）

龚鼎孳与同僚周亮工（别号栎园，龚称其“栎老”）曾先后为许有介画作《群鸦寒话图》（也称《群鸦话寒图》）题诗。顺治年间，周亮工遭人陷害被质审入狱。他在七言长诗《群鸦寒话图歌》中写道：“许生画竹竹尽情，许生画鸦鸦有声。但是一点两点墨，何至遂与群鸦争。”意思是说，虽被小人诬陷抹黑，但清者自清。

作为好友，龚鼎孳对周亮工的遭遇深表同情，其《题许有介群鸦话寒图·其一》诗云：“栎老新诗传乐府，许家秃笔点清霜。高枝何限吞声鸟，偏汝啾啾话夕阳。”此诗含意颇深，暗讽那些身处“高枝”的官员因有所顾忌而噤声失语，不敢尽职进言。对“啾啾”不休、不畏权贵且负性直言的周亮工予以赞许。在一家艺术品拍卖网站上，发现龚鼎孳《竹石图》扇页。上有题诗：“叶间重露犹滴，林表寒烟未开，始看沅湘江上，月明环佩归来。”款署：“雅凤仁兄大人属赋蘋。弟鼎孳。”在龚鼎孳的诗文集中，还有《题听山图次茶村韵》《题梵公西陵结茅图》《题方尔止姬人抱鸳图》《题金叔礼像》《题董玉虬小楼风雨图后》《题施愚山画册》等诸多题画之作。

龚鼎孳一生跌宕起伏，历经顺逆誉毁。明清鼎革，国破君亡，龚鼎孳、顾眉夫妇曾有求死之念，“阖门投井，为居民救苏。寇胁从不屈，夹拷惨毒，胫骨俱折，未遂南归。”(严正矩《大宗伯龚端毅公传》)入清之初，龚鼎孳多次请求辞官归里，未获允可。

在《题画赠道公》中，他写道：“国破之日，携手以从巫咸，誓化井泥，招魂复出。嗣是惊心动魄，可悲可愕，穷愁患难之事，与牛衣对泣之悲，靡所不经。而不知者借题趣烹，犹指以为诟厉。”声称乱世中投井被救，对不知内情者随意指责颇感无奈。

道公为苏州虎丘寺僧人，亦擅长诗画，是龚鼎孳的方外挚友。在《题道公画》（二首）中，龚鼎孳写道：“雪后淮阴别道林，几年空负买山心。只今人去秋山在，石上幽琴老泪侵。”“花落禅扉春昼长，相携步屧野风香。白椎梅影苍苔外，谁与闲人话夕阳。”或许，这两首题画诗能够表现出龚鼎孳当时的心态和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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