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尽头 他用余热温暖人间 合肥48岁社区书记因公殉职,家属含泪捐献器官

合肥晚报 2021-12-25 05:46 大字

○2020年7月15日,李俊(右一)查看老旧小区和城中村排涝设施

○王大郢社区居民自发前来送别李俊

○李俊生前照片

合肥突然降温了,比气温还凉的是王大郢社区居民的心。

冬雨蒙蒙,合肥殡仪馆的告别大厅前,他们戴着口罩,手执鲜花,眼含热泪,一起送别因公殉职的社区党委书记、社居委主任李俊。

12月14日,王大郢社区换届后第一次会议。会议正在研究部署疫情防控和两委成员分工,48岁的社区书记李俊听取汇报时突然晕倒在地。8天后,他的家人签署了器官捐献志愿书。这曾是李俊“举双手赞成的决定”,“生命燃烧到了尽头,也要以另一种方式去照亮别人的明天。”

生命最后一刻被定格在会议中

李俊是在14日上午被送到医院的。120接诊单记录着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病人在单位开会时突然昏迷,心跳无,瞳孔放大、无意识。急忙赶到医院的妻子汪红梅瘫软在地,这时李俊的同事才知道:13日晚上他一直失眠,12点半还跑到客厅,在纸上写下了新一届班子成员分工和工作要点……

王大郢社区的“拼命三郎”倒下了,在他刚刚上任社居委主任的第二天。

位于南二环与铜陵路交夹的王大郢,社区面积并不大,但人口不少。三个村民组与数个商品房小区“混搭”,是典型的城中村和现代化居住小区交融的城郊社区。2016年,李俊开始担任王大郢社区党委书记。上任伊始,他就带有一颗公心,把推进王大郢城中村改造项目作为“头等大事”。几年来,王大郢变了新模样:脏乱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的街巷、完善便捷的基础设施以及一栋栋错落有致的楼房。

社区越来越好,但李俊也越来越忙。10月9日以来,包河区村(社区)两委换届和人大选举相继启动。同事蔡静静说,党委换届、人大选举、居委选举,再加上疫情防控和家园二期分房,他这两个月几乎连轴转,“上班最早的,走得最晚的。宣传发动、谈心谈话、开会布置,由于工作繁忙,今年体检都没来得及去。”

换届次日的会议上,社区副书记陈迎春就坐在李俊旁边。在谋划布置“开门一件事”时,坐着听取意见的李俊突然倒了下去。“大家的第一反应是低血糖,但怎么喊都没反应,赶紧拨打了急救电话。”陈迎春说,李俊身体一直很好,也有锻炼的习惯,“可能就是太累了。”

社区事多也很杂,作为“大家长”怎么会不累?

“李书记是个急性子,经常带着我们走街串巷宣传疫情防控政策,话说多了常常满嘴起泡,很多时候在办公室饿了,就随便吃点泡面。”在同事的眼中,李俊是工作起来有些较劲的“老李头”——疫情防控期间,他总是最后一个下班,回家前还要到各个防控点转一圈;为顺利推进拆违,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劝导;针对征迁中的“难缠户”,他还跑到外地请亲属出面做思想工作……

常年这种工作状态,妻子汪红梅对李俊的最低要求是:按时睡觉,别总半夜爬起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事。对此,李俊总是应承得多,行动得少。

然而这一次,李俊“睡”沉了……

“举双手赞成”的决定家人替他完成

李俊在ICU躺了7天,汪红梅就在门口等了7天,依然没有等来希望。

“最严重的问题在脑子,脑颅中全是血。”医生告诉汪红梅,离开了呼吸机,人会很快就没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啥器官都能换,汪红梅也曾试探问询:脑子能换么?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却让汪红梅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一个难得的家庭日,从报纸上看到器官志愿捐献消息的李俊在沙发上感慨:若发生意外,也要捐献器官。正在做饭的汪红梅还“呸”了一声,责怪他说话不着边际。“好器官能帮助别人也是好事情,一把火烧了多可惜。”李俊一边说,还一边举起了双手,“这事情做得有意义。”

虽被判定“脑死亡”,但依靠着呼吸机李俊还维持着生命体征,捐赠意味着“永远地离开”。要不要如丈夫生前所说“做有意义的事”,汪红梅主动找到了女儿和小姑子。

三个人抱头痛哭后,决定:捐。

在听取介绍器官捐献流程的过程中,汪红梅一直在隐忍,握成双拳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女儿签字的那一刻,她的情绪崩溃了。即便知道这曾是丈夫李俊“举双手赞成”的决定,她还是有些舍不得。最后签字的汪红梅甚至写不好一个“妻”字,女儿拍着她的背不断重复:“爸爸会懂的,会懂的。”

12月22日,“沉睡”了8天的李俊被推出重症监护室,狭小的隔间内亲友将他团团围住。

汪红梅靠在床沿喊他,没有回应;同事将他的手紧紧握住,也没有回应;女儿站在床头想摸摸爸爸的脸,还没伸出手眼泪就掉了下来……

离别的悲伤像一股气流将人逼近角落,狠狠地锤打,而你却无还手之力。中午11点25分,完成器官捐献手术的李俊走完了48岁的短暂人生,生命尽头还将生的希望留给了别人。

从此,站在阳台等候的老母亲,再也听不到儿子开门后的那一声“妈,我回来了”;洗完碗筷收拾好厨房的妻子,再也没人挽起她的胳膊说:“陪我下去走两圈,今天锻炼不够”;即将大学毕业步入新旅程的女儿,再也享受不到宠溺的关怀:“交了男朋友一定要带来给我把关”;在社区忙碌的同事和来办事的居民,也再也见不到那张憨笑的脸:“你别急,慢慢说,事情总有解决的方法”……

曾畅想的家庭旅行再也无法兑现

12月24日,李俊同志告别会在合肥市殡仪馆举行,不少社区居民自发前来吊唁。

在众人的眼泪中,汪红梅才知道丈夫常年加班都在忙什么:

——残疾遗孤张世安因为家庭变故,被遗留在王大郢社区。由于其家人安排的照料人病重离肥,2018年以来李俊就主动担负起张世安的包联帮扶工作。除了安排专人照顾张世安的生活起居,他还协调社区和有关部门帮张世安解决了户口、住宿和医保等难题。去年疫情期间,李俊隔三差五就自费购买营养品上门看望张世安,“别人来他不知道,李书记来他总是紧紧地握着手不放。”

——淝河路玫瑰申城小区40多部电梯屡屡罢工,为此,李俊不厌其烦地召集小区支部、物业公司、业委会等共同商讨维修。在居民出资30%的基础上,他又积极对接区安监局,成功为项目申请到重大隐患整改资金200余万。一年奔波后,所有电梯最终改造到位。

——2018年南淝河王大郢段出现两处管涌点,李俊没来得及穿雨衣雨鞋,就流着汗水、和着泥水连续奋战6个小时,手破皮了、腿也碰青了。

——2020年疫情防控,李俊果断住在了办公室。“又来通知了,大家赶紧干活,外面冷穿暖和点儿”“再核对一遍外来人员名单,千万别落下”……只要与疫情防控有关,他事无巨细,必须一一检查核实。不仅如此,他还带领社区干部跑楼栋、进家庭,挨家挨户排查登记,完善居民个人台账;面对社区居民的“连环call”和疫情防控压力,他既没有厌烦厌倦,也没有消极怠慢,总是事事回应、件件落实……

白烛火光摇曳,黄菊淡香弥漫,照片上的人温暖如旧。

汪红梅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回想起件件琐事,仿佛丈夫就坐在自己身边说:“你看,我是真的在忙,下一次一定陪你们。”

这个世界没有“钢铁侠”,大多数都是咬着牙挺来的。

同事撰写的材料中,这样记录:从部队退伍至今,李俊在王大郢工作了20多年。其间,帮扶过多少困难群众,为居民解决了多少起难题,处置了多少急难险重任务,他早已记不清了。但是看到群众扬起的笑脸,接到大伙打来的感谢电话,他便觉得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兵营教给了他“坚毅”,基层传给了他“使命”,群众赋予了他“责任”,李俊始终将这份朴素深沉的爱扎根在社区,用心用情为群众服务着,以实际行动践行着一个基层党员干部的使命!

“过完年不忙了,我就带你们自驾出门转转。”这是李俊对家人的承诺。

可这趟即将出发的旅行,李俊永远失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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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相识的方式很多,但我从未想过以这种方式认识这位社区书记,李俊。

重症ICU的门打开,被判定“临床脑死亡”的他被推了出来,只有床尾监控器上闪烁的脉搏数据显示:他还活着。亲人围了上去,哭着喊着期待着,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相聚。马上,他要接受器官捐献手术,然后正式向这个世界告别。

我静静地站在角落,也陷入离别的悲痛,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写稿时。关于李俊书记的一切,我都是从不同的社区同事口中得知。温暖、细心和认真,这是多数人对他的评价:他会关注下属的情绪,会倾听居民的抱怨,也会在工作中和自己较劲。

他应该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妻子汪红梅的回忆中全是幸福的画面。比如,李俊答应过她,“你活一百岁,我就活一百零三岁,因为我比你大三岁”;再比如,读大学的女儿回来,他总喜欢凑上去悄悄问:“有没有男朋友”,得到否定的答案时又叮嘱:“有的话一定要让我把把关,我眼光好”……

或许是人到中年,愈发不能忍受分别,听着汪红梅“数落”着李俊的话,我的眼泪也一直往下掉——一个社区失去了尽心尽力的“大家长”,一个家也失去了顶梁柱。

12月24日,追悼会上,社区400多名居民自发来送他最后一程。“李俊,大家都来送你了。”每一朵白菊落下,汪红梅都会在旁边轻轻地说。我想,他也有不舍,舍不得曾付出心血换了新颜的王大郢,也放心不下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孩子。

一路走好,李书记。

合肥报业全媒体记者 乐天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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