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字的田塍
□合肥施维奇
在清晨的寒雨里,黄山寨的枫叶红了,宛如一匹红绸束于腰间。黄山寨下,俯接村墟。顺着田间的土埂子,撑着伞,慢慢往村里走,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田埂会有名字吗?在我踏上这片土地之前,从未想过,因为田埂太普通了,一茬茬人走过,似乎从未意识到要给它们起个名字。
可是,在庐江黄山寨这片山野游弋的田塍,却是有名字的。
“小满田塍”是有名的。农家的田埂竟有名字,这事新鲜。能被命名,自然更不简单。
庐江属皖中,温泉之乡,建制自汉武帝元狩年间起,历史底蕴深厚,人文荟萃。庐江之南,黄山寨突兀劲拔,山峰像一把大扇子摊开,山上石笋林立,竹木成荫,峰峦叠嶂,遮云蔽日,素有“江北小黄山”之称。三国时期,周瑜曾经登临,唐末农民起义军领袖黄巢在此结寨。除地势险峻,自然地质景观奇异独特,在怪石嶙峋的岩缝里,有难寻的石耳、猴头菇、石头燕窝,时见山壁虎、蜥蜴等珍稀动物出没,还有野生核桃、山楂、枸杞、龙爪兰等几十种珍贵中药材。驻足山巅,长江如一条白线,水光参差;群山环抱的青山湖,碧波荡漾,宛若一块无瑕的翡翠,莹秀澄澈。
今昔之间,在山里人稀稀稠稠的日子中,这片连接青山秀湖的田塍,也是荒山沟子连接美丽乡村之路。田埂边,丛生的巴根草、车前草、黄花草、狗尾巴草,挂着晶莹的雨珠,黄灿灿的野菊花在秋风中笑靥悠悠。田间地头,遍植金橘、胡柚、黄金梨、哈密瓜、猕猴桃、樱桃、蓝莓和桑果等各色果木,香气馥郁。柑橘文化馆、农产品淘宝驿站、水帘洞、彩虹滑道,错落有致,掩映其中。
穿过田塍,走进一片橘林。雨落在钢架大棚上发出声响,雨水顺着管道倾泻而下,山谷的水也从竹林哗哗流出,溪水涨满,在木桥底座击出浪花,山溪顿时流出汹涌之势。依各色品种不同,橘园划成多个片区,整饬有序。棚架上装有传感器、物联网,通过数字平台进行大数据分析,可视化地展示果木实时生长的情况,监测病虫害防治,预测农作物产量,传统农业的现代化气息扑面而来。田头有块牌子,提示我眼前的柑橘是“黄美人”。挂满枝头的金橘果皮光滑,通体金黄,色泽靓丽,细看底部还有个钱币形状的标识。“表面油胞小,油胞凸出即为成熟。”按照农场主人的指点,摘一橘在手,感觉比平素吃的橘子容易剥,不浮皮,肉质细嫩,汁多而甜,甚是清香爽口。彩带从钢架上整齐垂下,红黄蓝三带一束,牵住结果的枝叶在穿棚风中摇曳。果木像悬梁刺股的后生,生机勃发,硕果累累。
田野中一段明光锃亮的铁轨上,停着一列小火车。铁轨弯曲地穿过水面,伸向竹木葱郁的山野。小时候喜欢在方正的铁道枕木上跑,呼啸而过的绿皮火车,总让我想起诗和远方。可以想见,晴日周末,上学的孩子穿着校服,胳膊挎着自编的竹篮,下地采摘果蔬,或者坐着小火车飞驰,在山水园林间,尖着嗓子喊叫,随着性子玩,把少年的梦想和快乐尽情放飞。少年的梦是绿色的。少年和自然天然是一体的。
田塍尽头,山村不大,十多户人家楼宇华丽。多为三层小楼,外墙贴着瓷砖,三楼缩进,露出宽阔的露台,晾晒谷物。村庄非常干净,在墙旮旯处也无垃圾。清一色的,家家都用草绳系着黄木牌子,把区域卫生责任人的名字亮在楼前。这个叫阳家墩的村落,据传是欧阳修的后人繁衍生息之地,元末明初避乱迁居于此。村中高高的打谷场,黄砖斑驳的照壁,嵌着欧阳氏的图腾。欧是传说中追随太阳的鸟,栖落在沼泽和稻田里,所以古有阳鸟耕耘之说。阳家墩的族徽,就是太阳升起,追随太阳的鸟正落向农田之中。
村路随地势起伏。虽是雨天,门上挂着大锁,少见村人。碰到一位身板硬朗的长者,镰刀一钩,在门前稠密的藤叶里划拉出一个青皮冬瓜。旁边还有一个,足有二十多斤,像个大枕头,卧在草丛中。老人的楼房东边,是三间土墙瓦顶的老屋。老人说,这是他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舍不得拆掉。木窗边的外墙画着稻穗、春风杨柳,壁画色彩剥落显得灰暗。一棵合抱粗的香椿,枯叶像一只只灰黄的小鸟,在风雨中飘飞,铁线般的枝干悬吊着拉秧的丝瓜;栗树手掌大的阔叶依然茂密,残留的板栗吧嗒落下,像缩成一团的刺猬滚下坡去。老人声音洪亮,他说山上的土地都流转了,儿子办民宿、农家乐,小女开网店卖土特产……话语间,看得出内心涌动着的殷实与满足。
山村的时光很慢,天地安静得能听见屋檐滴雨的声音。尘嚣中待久了,走在田塍,像是走在老家的路上。山水田园风光洗眼,秋雨洗心,让人一下子沉静下来。此刻,人与自然是一体的。也许,这便是田塍的梦所蕴含的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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