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是城市 “日常的仪式”
○朱利安·巴恩斯（1946— ）,英国当代著名作家。
那粗粝的水泥背墙，那些古怪的回廊、狭小的边角空间，还有突然收缩的楼梯，被布置得像马格利特的大脑。你徘徊在晕头转向的脑灰质小道上，每转一个弯，就会撞见星爆般炫目的绝妙构想。
中秋长假第一天夜晚，坐在华润凯旋门壹处露台上，既优雅又世俗——这才是“日常的仪式”。面前的政务区绿轴公园，很容易让人想起纽约的中央公园。省电视台天鹅之颈的优美曲线边上，“I LOVE HEFEI”的巨型点阵字样像是在没有依托的夜幕中翻滚，LOVE是用一个红心替代的。
大合肥，越来越高，越来越美，越来越强，也越来越壮，由芯片、显示屏和汽车等产业特征凝缩成的“芯屏汽合”成了前一阵子颇值玩味的热词，呵呵，合肥，越来越有魅力了。
南京艺术机构陶谷公园和壹ART首次合作的《日常的仪式》主题画展开幕式后，我和艺术家们一道，经过狭窄的旋转楼梯从三楼展馆下到一层，穿过商业与艺术气息交融的店铺，从边门来到这里。
展馆不加修饰的空间风格让我想起巴恩斯《另眼看艺术》提到的伦敦海妖美术馆。“那粗粝的水泥背墙，那些古怪的回廊、狭小的边角空间，还有突然收缩的楼梯，被布置得像马格利特的大脑。你徘徊在晕头转向的脑灰质小道上，每转一个弯，就会撞见星爆般炫目的绝妙构想。”
坐在户外，另有一番情趣。一阵风起，栏外落叶就像是穿着盔甲的小人国隐形武士在迅速集结，奔赴一个又一个沙场。撤掉茎叶披拂的花瓶，拿起包裹着刀叉的餐巾，我就有失庄重地打开了手机镜头。当代艺术展上的作品并不日常，露台的晚餐倒是更加“日常”，且更切“仪式”的主题。
一道道菜品极其讲究，刚才的精神文明与现在的物质文明来自同壹ART。最后一道甜品端上桌时，服务生征得同意（更像是预警），用小银勺轻敲蜂窝状麦芽糖块，能粘掉大牙的糖块瞬间化为齑粉。我特意去看一旁大厨的操作，坚硬的糖块在零下140℃的液氮桶里速冻，如同在沸水中起伏，精致的分子结构裂为一团散沙，就为了那“嘭”的一声，既低调又惊艳的仪式感。
甜品之前是红菜头汁饰盘的牛排。镜片反射着“RED FORK”霓虹招牌的艺术家杨健说：“像是凶案现场，抽象表现主义。”
不开玩笑，如果杨健行使“将日常化为仪式”的艺术家特权，将这一盘牛排搬到展厅里，就放在他由鸡蛋包装盒摆成的作品中，至少我的观赏思路会有意想不到的方向。奇妙的是，如果由别人，例如我去端这个盘子，那就只能理解为服务生在餐厅迷了路。
艺术的仪式感，不是随机的，它有体系，有规则，有传承，尤其是当代艺术，有作为“表象的表象”——语言，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实实在在的标准。
我右手边的郭凯老师与艺术家罗荃木交流某某品牌颜料颗粒粗细的不同效果，左手边的魏志成老师和北京的画廊朋友交流某个新兴流派，有那么一刻，我左顾右盼，像是一位孤独的闯入者，但看到谦逊的壹ART艺术总监陈宇飞，我坦然了，我是仪式的观察者，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曾与宇飞老师有过深入交流。他有一个梦想，类似艺术版的“大湖名城，创新高地”——营造与迅速膨胀，快速发展的智造合肥相匹配的当代艺术氛围，具体一些，就是将壹ART打造成合肥乃至安徽现当代艺术的温床和重镇，为合肥的艺术境界能赶上奔跑中的城市步伐而竭尽绵薄之力。
如今，壹ART四周年了，其间，我观摩展览，听沙龙座谈，也品尝时尚潮流的颇有仪式感的茶歇点心。艺术家大都年轻，或者说，对他们而言，世界还年轻。他们或小有成就，或已在同辈中脱颖而出，但艺术之路仍在探索中延展。依托壹ART，大象哆艺术街区去年开街，举办了几十场当代公益艺术展，还有各类线下公益活动及课程。艺术就是一个城市“日常的仪式”，这样的“仪式”越多，城市就越幸福。
这里更像是一个艺术沙龙。有高校艺术系教授，也有体制外的职业画家，有拍卖会上的明星，也有崭露头角的艺术新秀。这让我想起福楼拜、左拉聊天的佩瓦夫人“奢侈得骇人”的沙龙，想起因女主人的一瓢冷水，从而放弃诗人梦，进而成为绘画大师的毕加索的斯泰因夫人的客厅，更想起卓越的艺术赞助人古根海姆家族。
我在这艺术沙龙的边缘游走，最大的收获不是对于当代艺术的理解，而是与艺术家朋友们结缘。“艺术是不可靠的，没有艺术这种东西，我更相信艺术家。艺术家的状态比他的艺术更为重要。我最好的作品就是我的生活。”——杜尚的话对不对我不知道，仁者见仁嘛，但非常适合我，给了我一个独特的管窥视角。
许多年前，年轻的罗荃木拖着疲惫的身体从车间回到了5个平米的卧室兼画室，立刻神清气爽。如果不了解罗荃木在上大学前有五年的工厂经历，我对他作品中面容模糊、神情麻木的车间仪式化场面的理解就会更肤浅和虚空一些。
“如果我们在一幅画前能一言不发，那就达到了理想境界”——这是勃拉克——我更怀疑是狡黠的大作家巴恩斯的原创——但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这样，策展人、评论家、拍卖师将情何以堪？至少对我来说，哑口无言，等同于一无所知。
导览中陶谷公园的钱熹临老师面对娄申义老师的一幅作品脸舌灿莲花，侃侃而谈，那是一张扭曲残破的半张脸，而我只能做思索状来掩饰惊愕和痴呆。钱老师显然通晓了一个秘密——确切的说是一个“谎言”，毕加索的名言：“我们知道，艺术不代表真理。艺术是一种谎言，它指导我们去理解真理，至少是那些我们作为人能够理解的真理。”——钱老师熟悉“谎言”的艺术，而秘诀则是熟悉艺术家本人。
朱利安巴恩斯《另眼看艺术》，实则是另眼看艺术家。“库里科：化灾祸为艺术”“德拉克洛瓦：有多浪漫？”“勃拉克：绘画界的心脏”“贝尔贝：不是那样，是这样”“马奈：黑白之间”“塞尚：苹果会动吗？”“德加：与女人”“奥登伯格：又好又软又有趣”等等。巴恩斯通过社会生活和个人秉性，通过美术史的脉络，而非单纯作品来谈论艺术家，别有高格，艺术家高于艺术。
回味有滋有味有雅趣的壹ART，顺便介绍一本文学大师的谈艺录——《另眼看艺术》。□凌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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