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犯罪嫌疑人到见义勇为好青年 监控视频不清晰致男生难以摆脱嫌疑，警方通过人脸识别找到关键目击证人

骚扰女乘客的醉酒男子在公交车开门时掉下去并摔成重伤，为制止醉酒男子勇敢站出来的高中生李皖合却成为犯罪嫌疑人，后经多部门联合调查最终认定其行为属于见义勇为，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那么，当时公交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多部门又是如何进行调查并依据什么认定李皖合的行为属于见义勇为？

【办案民警】

监控不清事实难认定

史沈俊是李皖合案的办案民警，对这个案子来龙去脉最为清楚。

据介绍，2018年10月14日下午2点多，合肥市公安局瑶海分局龙岗派出所分别接到39路公交车司机与一名女乘客的报警电话，称车上有人在“打架”。民警赶到现场后发现，醉酒男子陈明（化名）头部磕路牙石上，处于晕厥状态。民警当即将陈明送至医院，并将公交车司机、两名被骚扰女性带回派出所做了笔录。

在公交车上遭骚扰的两名涉事女性分别为王兰（化名）和马梅（化名）。根据二人口供，陈明是在醉酒状态下上的公交车，在行车途中多次拍打窗户要求下车，后又挤到站在公交车后方的王兰身后，用手抚摸其后背。王兰大声呵斥了一句后便向公交车前方移动，陈明也开始向前跟随。在这期间，同车女子马梅拦住了跟着的陈明，与其发生争吵并动了手。

此时，坐在公交车后方的李皖合走过来，拉开了争执中陈明和马梅，将陈明抱住，试图阻止陈明的行为。其间，陈明想要挣脱开，移至公交车后门位置。而公交车司机为了疏散车上的乘客，这时打开了前后车门。争执中，陈明后脚踏空在后门台阶摔了出去，头磕碰在了路牙石上。

史沈俊说，这些都是经过在场目击人口述还原的事实，可最关键的事件还原还是要靠车上的监控视频。问题，恰恰就出现在监控视频上。

“这个案子之所以立案调查很关键的一点就是，视频不够清楚，仅从单个视频看存在李皖合推陈明下车的嫌疑。”一位办案人员说，立案调查跟起诉不一样。司法部门起诉的案件是“疑罪从无”，而公安部门的立案调查是“有嫌疑就立案”。

【专家论证】

醉酒男子自己摔下车

据了解，涉事的39路公交车运营已有些年头，车子前、中位置的监控视频看不清楚，只有车尾的监控录下了陈明摔下去的时刻。但从尾部的监控视频来看，存在推陈明下车的可能。

2019年11月，陈明家属向公安部门提供了“重伤二级”的伤情鉴定。12月12日，合肥市公安局瑶海分局对此立案调查，为过失致人重伤案。

“因为鉴定结果是重伤二级才立案调查的。如果是过失伤人导致的是轻伤，是不会追究刑事责任的。”史沈俊说。为了确定陈明究竟是如何摔出门外的，警方组织专家对视频进行研究，通过对视频内容一帧一帧数百次回放，对李皖合和陈明用力点和胳膊角度进行判断研究，最终断定为陈明是在挣脱过程中自己踩空而摔出门外。

2020年6月，合肥市公安局瑶海分局下发了撤销案件决定书。但陈明家属却对此不予认可，到瑶海区人民检察院对此案申请了立案监督。

【被骚扰者】

“不能让好人受委屈”

“这个事说起来都是因我而起，没想到掀起这么一场风波。”今年61岁的王兰因为退休前从事文艺相关工作，身材保持良好，看上去与实际年龄相差甚远。

据王兰回忆，2018年10月14日，她与同伴一起乘坐39路公交车前往肥东办事。因为是周日下午不少学生返校，车上人员较多，她走到车尾部站着，把手搭在扶手上。“走路不稳，大喊大叫，拍打车窗……”陈明刚一上车就引起不少乘客的注意，醉酒状态下的他不停要求下车，而真正等到司机到站开门后，他又不愿下去。

来回折腾几次，陈明注意到身穿红色外衣的王兰，并开始向后车厢挤去。“中间有人给他让出位置他也不坐，就在我身边转悠。”王兰坦言，当时她就觉得不能轻易招惹喝醉的人便向前走了一点，并把脸扭过去。谁知陈明挤过来，还把手放在她的后背上。王兰大喊一句“你干什么”，陈明便骂骂咧咧跟她吵起来。

怕出事的王兰开始往前车厢走去，陈明随即跟了上来。不过，有几位男士为了阻止陈明有意空开位置让王兰挤进去，并用肢体形成阻力阻止陈明跟过去。当时也在车上的马梅见状便站起来呵斥陈明，两人因此发生了拉扯。

“那个小男孩从后面冲过来，想护着被陈明拉扯的马梅，肢体上与陈明发生了冲突。”王兰称，孩子并没有推陈明，身高1.8米左右的陈明醉酒后身体又重，一脚踩空后还将孩子带了下去，孩子下意识地想搂住他但未搂住。

“这个小男孩确确实实是做好事，是见义勇为，应该被表扬而不是被追责。”王兰说，“不能让好人受委屈”。

【目击证人】

“不能冤枉了好孩子”

事实上，即便有了涉事乘客、司机等人的问询笔录，专家对视频的认定，但因为陈明家属对此案申请了立案督查，检察机关介入后十分慎重。除了多次召开研究会，合肥市检察院及瑶海区检察院的视频专家还对此次涉事公交监控视频反复进行研究。

与此同时，龙岗派出所民警还找到案发时的执法记录仪，通过人脸对比系统找到了一个目击者并作了问询笔录。

“这个目击人在问询中说，李皖合是做好事并未推陈明下车，陈明是在醉酒状态下踩空反而带着孩子下去的。她的这个证明很重要。”办案民警说。

10月下旬，记者找到目击证人张奶奶，她已经73岁高龄。虽年事已高，但张奶奶对两年前公交车上的事历历在目。“那个小男孩真不错，看醉酒的人跟一个大姐在争执，男孩子看不过去了就跑去拦住了醉酒的人。他不停挣脱，后退着一脚踩空还把小男孩差点给带下去了，然后小男孩还反手想拦住醉酒的人，但是没拦住。”张奶奶反复强调，做好事的好孩子需要鼓励，不能让孩子受委屈，“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要表扬，不能冤枉了好孩子。”

2020年9月，为了更好地查明真相，同时也为了审查李皖合家人递交的见义勇为申请，瑶海区委平安办会同10多个部门共同对此案相关证据进行讨论，最终明确李皖合的行为属于见义勇为。

【醉汉家属】

暂时不会再追究此事

正义虽然可能迟到，但从未缺席。得知检察机关对警方做出的撤销立案决定予以认可后，李皖合一家人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

10月底，记者来到此案当事一方陈明的家中。当时，陈明的妻子朱苗（化名）正背着他去卫生间小便。如今的陈明丧失了自理能力，生活起居全部要靠妻子来完成。“我没有办法不管他，他现在智商低下，不能说话、不能交流，吃喝拉撒都得靠我才行，真得很难。”朱苗说着哽咽起来。

2018年10月陈明出事后，朱苗一直在医院照顾陈明的衣食起居。2019年，出院后陈明因脑挫裂伤、颅内出血伴随器质性智能障碍以及外伤性迟发性癫痫，朱苗全程陪伴多次进出医院。2020年，因多次发作癫痫，陈明又在重症室待了数月，朱苗一直陪着。

因为考虑丈夫有错在先，加上打官司需要一笔不菲的费用。朱苗表示，她现在只想着把陈明照顾好，将暂时不会再追究此事。

新安晚报安徽网大皖客户端记者徐琪琪刘建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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