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小院里的桂花树

□合肥方明

翻看着日历，忽然闻到一股醉人的香气，老屋小院里的桂花悄悄地盛开了。那淡黄色的花蕊，像一颗颗夜空的星斗，绽放着繁星般的璀璨；又像仙女，悄悄地躲在金黄色的纱罩中展示着轻柔的曼妙。小院的天空，一抹月光在云层中穿行，一缕乡愁伴随着那恬淡的暗香涌上心头。

四十年前，父亲送我去芜湖上学。他用扁担挑着我的行李。一头是一床被子，另一头是一只箱子。父亲有五十多岁了，一路上走走停停，到火车站已经大汗淋漓。在等待火车开动的时候，一向对我要求严格的父亲突然从腰袋里掏出一张五百元的银行存折给我，说：“明儿，这钱你拿去花吧，一个人在外面开销大。”我一时惶恐不安起来，因为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平时一元钱都是舍不得乱花的。那时，父亲一个月工资是五十一元八角。要管一家人的生活开支，到月底就所剩无几了。那一刻，父亲的眼神是那么真诚，又是那么执着。站在我的面前，他的背部微微弯驼，两鬓已经斑白，额头上刻满了岁月的皱纹，头顶上的头发稀稀拉拉，显得是那么苍老。那一刻，我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伤感和不舍。我接过父亲给我的储蓄单，心里沉甸甸的。

火车开动了，我们一句话也没说，我知道他有许多话要对我说。我望着快远去的父亲，他正在偷偷地拿出腰间的手绢，悄悄地擦拭眼睛，我的眼睛也湿润了。父亲这时回过头来似乎有话对我说，却欲言又止。“小院里的桂花树一定要保养好！”我大声对父亲喊着，生怕他听不见，又补了一句，“明年桂花盛开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因为那年寒假，按照学校的教学计划，我可能要到外地医院临床实习，不能回家乡。再加上为了活跃我和父亲之间沉默的气氛，才没话找话地找出父亲一生最爱好的事，叮嘱了父亲一句。父亲转过头来向我点了点头，立即转过身去一步不停地走了。

多少年过去了，父亲在火车站送我上学的身影永远留在我的脑海里。父亲给我存折的时候，那充满希望的眼神虽然是那么一瞬间，却穿越了四十年的时空，激励着我满怀信心地走人生的路。父亲早已离世，他栽种的桂花依旧盛开。老屋的小院里，习习的秋风轻轻地吹拂着我的脸庞，桂花和明月伴随着难尽的乡愁。秋风里，院子里的几朵桂花吹落在地下。鹅黄色的花蕊在月光下像金黄色地毯上绝美的点缀，是那样悦目。当你停下脚步，在那轻盈的秋风中，你会听到桂花悄悄绽放的声音，你也会听到桂花那喃喃的叮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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