厘清理论与现实的误差
——读《罪与罚》有感
□合肥凌巧云
咆哮、昏暗、贫困、压抑，最近几天一直充斥在我的思绪里。作为刑法爱好者，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后，感触很深。
小说主角拉斯柯尔尼科夫，是一个天使与魔鬼的结合体，他可以将全身仅剩的、干净的25卢布，送给一面之缘的索尼雅一家；可以在贫困侵袭自身的状况下，慷慨地帮助自己的大学同学及其年迈体弱的父亲；可以在汹涌的火势中忘却个人安危，勇敢地营救两个幼儿而被火烧伤……但是他也自诩为“不平凡的人”，自以为天赋权力，便剥夺了“虱子”老太婆和无辜的丽扎韦塔的性命，却认为自己只是“杀了人”，但并没有“犯了罪”；也可以在索尼雅对他敞开无私的爱情的时候，对索尼雅置若罔闻、不管不顾，甚至步步紧逼，让原本善良却困苦的索尼雅更加谨小慎微、担惊受怕；他虽拥有法律专业知识、年富力强，却不愿付出劳动外出工作，仅靠着母亲每年100卢布养老金支援，过着寄生虫般的生活……
读小说的过程是痛苦的、纠结的、压抑的，几乎在读每一章节时，我都在反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他自己不愿工作反倒责备生活？为什么他对真心关心自己的朋友拉祖米欣不感恩反倒责备？为什么他虐待自己不够，还要虐待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为什么他明明杀人后备受心理折磨，却始终偏执地认为自己没有犯罪不应受罚？最后，所有的为什么都可以归结于他是矛盾的、病态的个体，他始终活在理论与现实的误差之中。
他的理论中分“平凡的人”和“不平凡的人”两类，前者是为了维持现在的世界，而后者是为了建立未来的世界。在建立未来世界的过程中，无可避免地需要破坏旧秩序、建立新法律，这样“维持世界”的人多数都成了刽子手，因“维持”而死亡的人不计其数。而他正是要为“全人类”服务，为“大众”谋福利，所以他要拿走放高利贷老太婆的钱，让那些因高利贷而陷入绝境的人走上正轨，让几十个家庭免于贫困、离散、死亡、堕落，他认为后面的“千万件好事”，可以抵消杀死老太婆这样一桩“微不足道的小罪”。而现实生活是，他既没有这些“不平凡的人”的谋略、勇气与智慧，也没有他们的脚踏实地、勤奋努力。他活在自己的思想中，仅仅只是思想中。当谈到付诸实践来改变自己的生活以及自己不屑的社会时，他只会缩回自己的斗室中，宁愿蜷缩在肮脏破旧的沙发上，也不愿走出去将自己的身体舒展在阳光下。他初始的杀人目的，是为了取得老太婆的钱财，来改变自己以及几十个家庭的窘境。而当他真正得手后，他甚至都没有打开自己掠夺的钱袋子，甚至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兑现对自己的诺言，也没有给自己的行为找到真正的“正当性”。虽然口头上，他倔强地坚称自己没有犯罪，但是他的梦境、他的心理、他的种种胡言乱语和不合逻辑的泄露，都说明了他觉得自己的行为、良心与道德不相符。其实，他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但是他却一直在寻求自我救赎的道路：自杀或者自首。也许杀害老太婆这一罪行，帮助他厘清了理论与现实的误差，他最终实现了自我救赎，走出理论、走回现实。
如果说，主人公拉斯柯尔尼科夫是“被拯救者”，杀害老太婆是拯救自己的导火索，那么他的“拯救者”有三个：杜涅奇卡、拉祖米欣和索尼雅，他们分别给了病态的他亲情、友情和爱情。展现出“拯救者”人性光芒的，不仅仅由于他们是家人、朋友和爱人的身份，更由于他们品性中的善良、洁白和无私。如果说当时的社会是矛盾的、黑暗的，那么它对谁都呈现出一样的状态、一样的颜色。这三个“拯救者”和拉斯柯尔尼科夫一样，都饱受社会给予他们的重压和无助，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然而，他们的理论、行为却是切切实实根植于现实生活之中的。杜涅奇卡肩负着供养家庭的重担，却绝不为了金钱违背自己的爱情，她勇敢地对向自己施以强权的两个男人说“不”；拉祖米欣生活困窘，却善良憨厚，对待朋友和爱人有着诚挚的感情和自尊，并且任何困难和失败都不会使他惊慌失措，只会奋力拼搏改变命运；索尼雅更是活在黑暗之中，然而为了供养自己酗酒的父亲、痨病的继母、弱小的弟妹，她用瘦弱的、干瘪的身躯领了黄色执照，甚至偷偷摸摸地出入自己所供养的人居住的房子，只是因为自己可怜的自尊心和不愿给别人带来麻烦。面对自己认为的“昂贵的”爱情时，她更是善良、无私到了极致。她鼓励拉斯柯尔尼科夫自首，她陪伴他流放，让他在流放的路上不孤独并给予他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最终，拉斯柯尔尼科夫被救赎了，在自首与流放的路上被救赎了；他走回了现实，在爱情与无私的给予中走回了现实，他开始了新的生活。
强与弱、苦与痛、人性的审判与皈依、罪恶与洁白、拯救与被拯救，在《罪与罚》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对我最大的启发是，向真、向善、向美的理论值得我们追寻，但当我们面临理论与现实的误差时，需用真善美的标准先拷问、鞭笞自己的灵魂，厘清它与现实的误差，在希望与美好中去探寻命运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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