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屯溪坐公交车

黄山日报 2019-08-28 06:39 大字

□许若齐

终归是一岁年纪一岁人,再独自开车从合肥到屯溪,有些力不从心了。于是就换乘高铁,委实方便;当然,在屯溪也要改变出门方式了,坐公交车遂成首选。

屯溪不大,几路公交开起来,方圆边角基本上能一网打尽。我常坐五路,发现真好。站点设计者好像是我家亲戚,其中一站就在我家楼下的院墙外。线路几乎囊括了市区我最想去的地方:商贸城、一马路、二马路、华山路……那个小饭店,装饰简陋,烧的几道徽菜,味道醇正,价格便宜;就在某个站点的背后,公交直达,我已将其视为自家的厨房。去了几回,与老板娘熟稔了,去了她就喊:合肥客来了!我窃笑:我可是道地的屯溪街土著呵。也难怪,我像她这般大时,她爹可能还在谈恋爱呢!不知是哪家的囡(女孩),没准她娘是我小学同学。不能再套近乎了,屯溪当年地小人少,许多事情是不能刨根问底的。

五路车有二十几站,在城里穿来拐去,少说有十几公里吧,车资仅两元(有时一元)。每每上车听到两个钢镚子落入铁盒票箱底的声音,有点于心不忍。一多半里程车厢里稀稀拉拉,不足两手撑开的人数。过了老年大学,往花鸟市场,几乎是我一人的专车。大热天,空调足,汗涔涔的我进了空荡荡的车厢里,一会儿就身凉心静,惬意无比。

坐着坐着,我竟有了一种负疚感且愈发强烈:我凭什么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福利呢?生于此、长于此,刚刚身强力壮时,拍拍屁股离开了,还艾艾怨怨: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几十年啥贡献没给家乡做,如今老眼昏花了,却跑回来厚着脸皮蹭公交了,实在惭愧得很。

怎么弥补呢?我倒是想出了N种。譬如在网上或什么媒体上呼吁提高车资,翻番乃至更高。一夜之间“网红”完全可能,可绝对引发众怒,此举断不可取!

发个红包给公交公司如何?我囊中羞涩,一点点怎么拿得出手?为此捐助,恐怕他们要笑掉大牙:这人有病吧?

跟车做好事怎么样?可我发现车上确实没什么事情,都无人售票了;站名自动报诵两遍,前门进,后门出,屯溪人懂礼貌,安安静静,秩序井然,车厢里也窗明几净。那天下午一位老太太坐错了车,南辕北辙了。我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告诉她哪里下车,转什么车。她明显地不耐烦了,用当地话说:你真讲得多,我有卡,坐车不要钱的(屯溪70岁以上老人凭卡坐车,免费)。我脸红尴尬。

我一般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屯溪的市井风情于浮光掠影之中。父老乡亲们很悠闲自在,白天不喧闹熙攘,夜晚不灯红酒绿;即便是老街上的店铺,夜十点都要上门板打烊了(节假日除外)。这里的女士挺时尚,这不秋风刚起,就看见车窗外一个妙龄女子,脖子上圈起了过膝的围巾,也太迫不及待了。

很难说屯溪人骨子里浪漫。作为徽州人之一部分,本质上还是内敛型的。在公共场合,已很难听到比较纯正的乡音,公交车里倒是例外,因为乘客基本由中老年人构成。有趣的是,我在公交车厢里,居然读到了一个外国诗人的诗:

被憧憬的老虎钳,扭拧着,

你将海的印记,均衡地弯曲,

你连同所有片刻的种子,将自己播撒在,

不曾实现过的事物之中……

诗抽象、晦涩,在一个流动的空间里,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诸多毫不相干的事物(送快递的三轮摩托、一个卖油炸毛豆腐的临街小铺、几个打手机忘乎所以的小伙子……),咀嚼着这些诗句,竟也品出些许橄榄的味道。

我孤陋寡闻,不知道作者内莉·萨克斯何许人也。网上百度一下,乃知她是德国籍瑞典著名女诗人。诗歌主要描写欧洲犹太人在法西斯统治下的遭遇,表现了“犹太民族的痛苦和希望”,1966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她的大作出现在遥远东方大国内地一个小城市的公交车厢里,可以想象这个城市澎湃着多少盎然的诗意!

几天后,我与几位本地文化人小聚,谈及此事,他们都啧啧称奇并觉得不可思议。我建议把戴震、程大位等字画在车厢里挂起来,让屯溪人慎终追远;并鼓励诸君锐意进取,在多少年后也被挂起来。大家说说笑笑,由此多喝了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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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合肥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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