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儿子出摊 □潘顺成

俗话说:三十而立。儿子三十岁了,没有立起来,做啥工作和事情,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打工听不得别人闲话,干个一年半载,一甩手跳槽不干了,就这样晃晃悠悠过了年就三十一岁了。

去年夏天,他和一位皖西要好的同学网上合计一下,想合伙到合肥开面馆。我家住在健康路,四通八达,楼下就是闹市区,有家拉面馆生意火爆。儿子把拉面馆生意火爆的消息告诉了他的同学。他的同学很有头脑,闻风而至,专门从皖西过来到楼下拉面馆学习拉面技术,学费交给店老板大几千,吃住在我家,半月有余,学成此技。儿子此前花了散碎银子,在网上购买了做卤菜的资料,钻研卤菜烹调技术,又到饭店专门拜了做卤菜的师傅,一心一意想和同学独闯天下发家致富。他有了家庭责任感、危机感,想法是好的,但现实很残酷,不尽人意。

我搞了几十年食品卫生监督,服务的就是小商小贩。逢年过节,卫生监督部门都要对卤菜批发零售摊点进行采样、化验、出具检测报告单,以及对不合格产品予以行政处罚。

知子莫如父,儿子能担几斤几两,我心里一清二楚,我是千阻拦万阻拦,要开就在怀远开店,多少家里有个照应。这出了远门,人生地不熟,我不放心。妻子和儿媳发话了:他都这么大了,你还放在翅膀下,不放飞永远走不了路。临行,儿子问我有啥交代的,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我经历过人生潮起潮落,也见证过家庭的苦难和彷徨。我走过的桥,比他走的路都多,我说送你一个字:栽!儿子说:我不相信。儿子走了,我终日惶惶不安,夜不能寐。

儿子和他的同学到了合肥,匆忙租房住下,满街道找门面房。一月有余,终于找到了门面房,房租一年五万三,转让费五万多,装修一万多。合伙的生意不好做,儿子投资了六万多,还没有眉目,继续叫家里投钱。我决心现场考察一下,到了省城立马赶往店面。他们的店面是最后一间,是个死角,而且店门前有根水泥电线杆,这都是做生意的大忌。我当机立断叫儿子退出合伙,几经周旋协商,要回近两万元,让他的同学独自打理后事。儿子眼见希望破灭,憋屈的嚎啕大哭,觉得没干成事,无颜见江东父老,本来要好的同学,因为合伙投资,不欢而散。

我劝儿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这是投资方向问题,失败了不怪你。你才开始学走路,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走就是了,好男儿志在四方。最终我也想通了,人要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车到山前必有路,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啊!

思来想去,我就是留座金山银山,他坐吃山空,不学本领,也守不住啊。他这不偷不抢,不赌不抽,只要他愿意干,勤是聚宝盆,俭是摇钱树,这就是好孩子,摆摊设点咱也不丢人。我告诉儿子,回家你想干啥?我全力以赴支持你!只是需要四勤:手勤、腿勤、嘴勤、眼勤。更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说就这点愿望,想干个卤菜摊位,以后慢慢发展,楼下毛蛋夫妻都发大财了,一天上千元营业额。就这样开始了他的摆摊之路。

生意有大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向我要了一万元启动资金,儿子思维缜密,开始购买冰柜、卤菜车、煤气灶、大煤炉、小煤炉、柴火炉、砍刀、剁刀、砧板、验钞笔、电子秤、不锈钢托盘、不锈钢大小卤锅、熟食原材料、陈皮十三香卤菜香料等等,卤菜行当用的“十八般兵器”,面面俱到,一样不少。摆弄手机电脑,他是行家,扫码领红包、微信支付、支付宝付款,张贴在玻璃板前。

万事开头难,我告诫儿子,卤菜千万不要加罂粟壳、硝、色素等有害人体健康的物质,就做原生态的绿色食品。经过反复试验,他的卤菜技术渐有起色,色、香、味、形基本达到街上卤菜摊水平了。他开始正式卤了一批肉制品,猪耳朵、猪头肉、猪口条、猪蹄,猪身上从皮到内脏卤了个遍。外加家禽、野兔子,有红卤、白卤两种模式,粮草已备,就欠东风。

当夕阳慢慢落下荆山的时候,我也下班了,爷俩开始首次出摊,他推着卤菜车,我下班后骑着电瓶车,就在石榴街最东首。搞电器他比我会捣鼓,电瓶车配装小型变压器,直接安装插头,通上电线,然后在卤菜车上放个小型日光灯照明。一按开关,车内灯火辉煌。出摊前我专门换了200元零钱,放到铁皮钱箱里,便于销售时找零钱。

出摊抢的是时间,我就催快点出摊,我和儿子手忙脚乱安顿好摊位,一找钱箱不翼而飞。这兵马没行,先丢兵器,孩子暴跳如雷,埋怨我没看好钱箱。我赶紧拨打了110,派出所离摊位很近,警察迅速出警,看了现场,随后警察叫我坐车到派出所看了电脑监控,监控里灯光昏暗,模糊不清,仔细搜索摊位附近情况,没发现任何可疑目标。

首次出师,当头一棒。这生意还是要做的,亲帮亲、邻帮邻,头份生意,他大娘买了50元卤菜,接下来也卖了几份散客,总计150元。晚上收摊回家,爷俩一路沮丧。车到家门,一波三折,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家房客说钱箱子你们出摊时忘记拿了,还在门口石凳上,打开一看,200元分文不少,真是虚惊一场!

卤菜汤料需要熬汤消毒,为了给孩子省点炭火钱,我家屋后有三棵我亲自栽的泡桐树,十年前它们为我出过力,它们长到腰粗时我请人伐了,还卖了400元。十年后,它们从根部又蹿出三棵参天大树。我还想请人伐了,伐木工看看树梢已经盖过高压线,很危险,大树又斜坡而立,无法搬运,他说就是不给一分钱,也不愿意伐了。我亲自爬上大树,一枝枝锯掉大树的树杈。牙牙学语的孙子,远远观望着高树上的我,突然冒出句:爷爷你真勇敢!

生意讲究季节,生意看天,时好时坏,卤菜行业更是如此。冬天是卤菜行业萧条的淡季,天气寒冷,大家都喜欢热汤热水,有多少人吃卤菜呢?每天孩子的营业额,我都记录下来,最高的一天560元,最少的两天10元、20元,这种惨淡的经营状态,有时还不够炭火钱。头个月营业额6000元多点,日平均200元多点。我鼓励孩子,只要坚持就有收获,只要出摊就有银子。有时我会劝儿子,虽说买卖争分毫,但要多切几片肉,让点蝇头小利给顾客,这样顾客说你做人厚道,才有回头客。经过几十个寒冷日子的苦熬,孩子和我在万家灯火中、在寒风拂面中、在细雨飘摇中、在雪花飘舞中见证着挣钱的艰辛。他终于明白一个道理,长叹一声:哎,挣钱真难啊!

岁月沧桑,时光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它一直无情地向前狂奔着。我将在日光行走中慢慢老去,在我老去倒下之前,我想扶儿子上马,教他学会生存的能力。我告诉儿子:这个社会饿不死勤劳的人,只要你用这双劳动的手,开动智慧的脑,肯吃亏、愿吃苦、善思考、勤动脑,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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