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一样自由 曾子欣
我们到虎跳峡的时候,是盛夏。
岸边堆着大块的砾石,仿佛从山上翻滚下的,迎着浪花迸裂,然后被埋到浪花之下,只有两岸的岩石笔直地耸立着,木头台阶的栈道,顺山势蔓延而下,一直到河湾旁边的平台上。
站在平台上,可以看到对岸山崖凹陷处的白色栈桥,桥后,是碎石汇成的溪谷,温婉地沿山流下,又尖锐地要把山切开,山不言语。这一边是人流汇成的溪,不断涌下,在山根的沉积处滞涩、聚集。
导游坐在半山腰的旅客休息处,他叫兵马扎西,身材微胖,30多岁,走路有些跛,面颊黑里透着红,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运动衫,蓝到黑里去了。作为云南当地导游,他只带我们两天行程,陪伴我们一家和另外一户三口之家。扎西望着虎跳峡,天在他身后的浩荡山川上伏着,也望着虎跳峡。
峡是极窄处,窄到老虎可以跃过,河道边雕着一只铜的老虎,睁大着眼,似乎跃跃欲试,河道中间有一块巨石,是老虎借力的地方,巨石挣扎着高出水面来,像一块浑浊的水晶,天大概可以看到上游的水面浑厚,下游的水面宽阔,河水到了虎跳峡被紧紧地束着腰,发出震怒的轰鸣,跳跃和冲刷不停挣扎,想要挣脱。中间的巨石岿然不动,河水便更激烈地拍在石头上,翻起的白纱一样的泡沫,盖在土红色的江水上,江面浮起一层雾来,四散的白色水汽腾起数米的高度,溢出河道,溅在游人的脸上,好清凉。
扎西说他是摩梭人,不是摩梭族,他们大多生活在泸沽湖附近,扎西和我们聊了很多,随后打开手机唱起了歌——“火塘火塘别熄灭,熄灭了阿妈会伤心的,如果阿妈伤心了,有谁来温暖我们的家,飞吧张开你的翅膀,从那日出到日落,飞吧张开爱的翅膀,你就像山风一样自由……”
我们问扎西,“你的阿妹呢?”
扎西的阿妹和她的哥哥上山砍树卖钱,她一斧子砍下,树没有断,反而受力反弹了回来,打中了阿妹的脑壳,扎西从外地赶回来时,阿妹已经不在了。
扎西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他的阿妹的哥哥打了一架呢,他没有说,扎西只是说他和阿妹哥哥都带了家伙,他的腿在那之后就是跛的,一直没痊愈。
“阿妹阿妹别走开,走了阿哥会伤心的,如果阿哥伤心了,心里的话儿向谁说?”
扎西后来干了很多营生,再后来考了导游证,成了一名导游。离开虎跳峡的次日傍晚,扎西带我们到了一户当地人家,我们被丰盛的民俗食物招待,坐在木楼里,有些昏暗的木床上,两张桌子摆着当地人烤的土鸡。屋外排着柴火,行程里没有那天的晚饭,我们后来想这一顿饭是扎西请我们的。那天晚上我们参加了摩梭人的篝火晚会,与其他游客一起和当地的阿哥阿妹围着高高的篝火跳舞唱歌。扎西坐在屋檐下的长板凳上沉思着,阿妹头上的银饰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
离开虎跳峡时,扎西告诉我那首歌叫《山风一样自由》。扎西他们真诚纯朴,勇敢无畏,像那香格里拉与丽江交界处,浩然出云雾的虎跳峡,他们把生命交付安居之所,灵魂在颠沛里像山风一样自由。
作者单位:合肥一六八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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