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史馆
□合肥吴强
我是上世纪70年代初,在安徽省文史馆大院出生、长大的。
省文史馆,是省政府专为安排老知识分子而设立的文史研究机构,馆员都是来自社会各界德高望重、成就卓著的学者、贤达。
我的家族与文史馆渊源颇深,爷爷奶奶是馆员,外公舅舅是馆员,表弟也在文史馆工作。能够同时出现夫妻馆员、父子馆员、一馆三代的情况,是文史馆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也是我的家族的荣光。
文史馆原来坐落在徽州大道与宿州路之间的爱国巷的西侧,整个建筑呈“日”字型,也就是两重四合院。两重院落又分为前院、后院,北面为前院,南面为后院。馆区的大门开在前院的东边,前院有办公室、图书室,以及几户人家;后院则全部是住户,大约有十来户。那时红星路还没有打通,后院的南边连着居民区。隔着爱国巷,文史馆的对面是一家街道的鞋厂,白天从那里总是传来“咯吱、咯吱”的脚踩缝纫机的踏板声,寂静的文史馆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乐之下,迎来春秋寒暑。
文史馆为中式建筑,前后院都有檐廊,檐廊外沿的一根根支撑木立在小石墩上,暗红色的油漆有些斑驳,露出里面白色的腻子。全院共用的水池在后院,每到淘米洗菜的时候,便是小院新闻联播的时刻,大家东家长西家短,七嘴八舌,边干活边发布和收纳着感兴趣的轶事趣闻。同时,各家马上要吃的盘中餐,也一目了然。院里每家的居住条件都不宽裕,家里也没有厨房,煤炉以及储存的煤球,都置于自家门口的走廊上。每到烧饭的时候,各家的菜香伴着煎炒声,在前后院弥漫开来。现在想来,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哪里有多少好吃的,但是这样的锅碗瓢盆交响曲,总是给我们带来快乐。
那时候,我的一家跟随外公住在前院。院子中间有个花坛,里面种了一棵花椒树,还有几株夹竹桃,每到春夏之交,水红色的夹竹桃花开得异常灿烂。偶尔花坛里蹦出一只癞蛤蟆,树梢飞来几只蝴蝶、蜻蜓,都会让我们兴奋半天。单伯伯是军代表,他家也搬到了我们前院来住。从东北来借居在他家的两个侄女,比我大几岁,有时候会把午餐里的红烧肉偷偷用纸包好收起来,下午放学后拿出来和我分享。玉华阿姨的奶奶养了很多猫,大猫、小猫都爬在她床上,那时候没有专门的猫砂,也不会给猫做绝育,虽然有点脏乱,但是无法阻止一个资深撸猫老太太对猫的喜爱。李爷爷住在我家隔壁,一人独居,生性开朗,高兴时总会吼两嗓子京剧花脸的唱腔,只是唱词我已不记得了。他会端着一碗面条汤,对我们说:来,喝口老狼肉汤。仿佛一口面汤,便可满足我们对肉食的渴望。
要说热闹,还是后院,那里的住户更多。
后院是宿舍区,公共设施都在那里,相比前院的清静,也更有生活气息。我的爷爷去世得早,奶奶一个人住在后院,她坚持着每天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奶奶隔壁住的,是我们定远老乡李奉三一家,他爱人姓曹,我喊他为老伯伯,喊他爱人为曹妈妈,因为小时候口齿不清,喊成了“好妈妈”。因为她人好、大度,院里的一些小摩擦,也总是由她主持公道,所以前后院的孩子都跟着我喊她“好妈妈”。好妈妈对我们这些小孩,也非常亲热。我的发小、同学郑小琦的妈妈是个医生,院里谁有个头疼脑热,都会找这个大院保健医生看看,有时候她会带回来一些开胃用的山楂丸、治疗咳嗽的梨膏,也会成为我们美味的零食。身后被誉为国学大师的李诚先生和他的小儿子住在一起,两个单身汉家里没人操持。后来,他儿子交往的对象到来了,缝补浆洗,还给未来的老公公剪指甲,全院人纷纷夸她贤惠。张爷爷据说是张治中的亲戚,他的爱人方老师也是一个热心人,院里谁家有个什么事,也是非常愿意帮忙。
前后两个院子,十几户人家,紧凑而热闹。在这样一个规模不大的院子里生活,各家几乎没有隐私、秘密可言,也非常地亲近,就像是一家人,充分体现了近邻比远亲好。我妈妈胳膊骨折,家务事无法料理,玉华阿姨就会过来帮忙。我父母的姻缘,就是因为“好妈妈”的牵线。“好妈妈”的女儿小勤阿姨会带我去看电影,我们坐上4路车,去她的单位——卫岗的合肥灯泡厂看露天电影,《列宁在十月》《列宁在1918》,我都是在那里看的。搬出去的住户,也会经常回来,铁郎叔叔、克义叔叔回到小院,会挨家挨户地串门聊天。单伯伯家后来搬去104医院,他的儿子安慈哥,还会带我去他家住两天。
上世纪80年代初,文史馆的老院子拆掉了,我家也早已搬走。原址上,老住户们都搬进了楼房,生活方式的改变,也改变了原来的邻里关系。没有改变的,是我对老文史馆大院充满生活气息的各种画面的回忆。那个时候,物质条件不好,但是大院里充满了温情,院里的人们过得平静、安详,大家相互关心,相互照料,很少争斗。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我还会常常想起那时的生活。我有幸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长大,耳濡目染,环境的熏陶让我受用终生。现在,已知天命的我,常常在梦中回到文史馆的大院里……印象向日葵盛利者/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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