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看文化人的坚守

扬州，在我心目中，等同杭州，因为它的瘦西湖；等同南京，因为它的小秦淮.扬州，在我记忆里，久负盛名，因为李白的“烟花三月下扬州”，因为李斗的《扬州画舫录》，因为史可法的忠义，因为扬州八怪的桀骜不驯……

不论是景，还是人文，扬州都是值得去看一看的地方。去扬州，当然最好是烟花三月。

合肥到扬州实在方便得很，动车不到两个小时，K字头的快车也只需两个多小时。自诩文化人，到扬州看景，自然更要感受扬州的文化气息。做攻略的时候，特别留意了扬州的文化去处。知道扬州有书与咖啡相伴的浮生记；有低调的实体书店：边城；还有家喻户晓的最美书店：钟书阁。此外，还了解到扬州曾经书院众多，如今尚存有曾经与岳麓书院、嵩阳书院、应天书院、白鹿书院齐名的梅花书院……

拥挤的东关街 走不明说不清的街南书屋

扬州看花，逛园子，去运河边感受运河文化，到东关街，在人挤人的队列里，寻着淮阳小吃，寻着扬州的老手艺，寻着镂刻岁月的路径，我竟发现街南书屋的牌匾很是显眼。走进去，竟然院落套着院落，房屋连着房屋，看见有一个不大的24小时图书馆，可惜需要办卡，刷卡才能进入。图书馆进不去，那就去其他地方转转，却觉得似乎进入了酒店，挂着国学馆牌匾的地方，正热闹地举办着婚宴，还有什么玲珑馆、长乐厅，似乎也都是餐厅，不时有油烟味不知从哪个院落里窜出来。

虽然也有供游览参观的房间，挂着些字画，摆放些名兰、琴筝。可是，宾客、游客、吃饭的、服务的、看景的，各色人等混杂在不同功能的房屋和院落间，哪里还有书屋的气象？一圈稀里糊涂绕下来，有些气派的“街南书屋”给人的感觉是莫名其妙。

向当地人打听，大致了解这个“街南书屋”原本是乾隆年间的盐商马氏兄弟的住宅园林，原本叫街南书屋，后以园中的小玲珑山馆闻名于世，所以更多人称它是小玲珑山馆。这里的丛书楼曾以藏书十万卷极负盛名，当时名士云集，也是扬州八怪经常聚会的场所。据悉，清代朝廷编撰《四库全书》时，马家兄弟是南方藏书家献书最多的一家。可想而知，曾经的街南书屋名副其实。

几经转手，街南书屋后毁于太平天国的兵火中，现在看到的是修缮和新建后的样子，和街南书屋相连的是长乐客栈，原本也是南街书屋的一部分，现在改为园林式酒店，据悉里面亭台楼阁也是别有洞天，可惜门口有人守着，不住店不给进入。

如今的街南书屋，虽然修缮了，新建了，虽然还有些文化的布景摆设，却早已经没有浓郁的书香，取而代之的是饭菜香。想想，有点看不懂；再想想，又不难理解了，毕竟这东关街是寸土寸金的旅游“重地”，衣食住行，首当其冲。

在梅花书院门外 从历史的长河打捞曾经的荣耀

久闻扬州书院的大名，也去了位于广陵路的梅花书院，可惜铁将军把门。问门口小贩，说是在修缮中。

梅花书院，是扬州古老书院之一，作为国内唯一专课举人的书院，与安定书院、广陵书院齐名为明清扬州三大书院，也是扬州唯一尚存的书院遗迹。明嘉靖年建，初名甘泉书院，又名崇雅书院，清雍正十二年改为梅花书院。

查阅资料，扬州的书院始于宋代。当时有名的书院有北宋晏殊创办的晏溪书院、南宋龚基先创办的淮海书院，江都邵伯也办过谢安书院、东山书院。到了清代，扬州书院因为得到盐业经济的强大支撑，发展愈加迅猛，《嘉庆重修扬州府志》甚至说“东南书院之盛，扬州得其三焉”。清代扬州府各州县所办的书院，总数达到三十所。其中城区的书院，以安定书院、梅花书院名声最大，实际上是当时扬州的最高学府。此外还有敬亭书院、若水书院、竹西书院、邗阳书院等。太平天国战火一起，扬州书院遭到灭顶之灾，至晚清只剩下安定书院、梅花书院、广陵书院三处。

现在家喻户晓的“与时俱进”最早的出处就是来自梅花书院：乾隆四十一年，两淮盐运使朱孝纯官办梅花书院，邀请姚鼐出任梅花书院山长（院长）。此前，朱在泰安任知府，有一年冬天，他邀请辞官回乡的姚鼐共登泰山，缘此姚鼐写出了脍炙人口的《登泰山记》。扬州知府谢启昆得知姚鼐来扬执掌梅花书院，特别欣喜，因为他久慕姚鼐的才学，就将自己所写的诗文编成诗集，请姚鼐为其写序。

姚在《谢蕴山诗集序》中写道：“才丰气盛，锐挺飙兴，不可阻遏……然先生殊不以所能自足。十余年来先生所造，与时俱进……往时鸿篇巨制，人所惊叹以谓不可逮者，先生固已多所摈去矣”。 

历经四百余年沧桑的梅花书院，有过辉煌的盐官兴学、盐商助学的鼎盛时期，有过四名状元及第的辉煌教学成果，也经历了焚书被禁、战火兵荒的萧条破败……只能期待以后再来，能够一睹古老书院风采。

从边城到浮生记，理想与现实相差有点远

浮生记在皮市街，最初是在网上认识它，很文艺范。上午去的时候，铁将军把门，原来，虽然有书有文化，毕竟还是咖啡店，所以营业时间是从中午十二点开始。从外面看，浮生记并不显眼，倒是玻璃窗上“四时读书好”几个字格外醒目。不时有人过来，倚在窗前拍照，看来浮生记名声在外，慕名而来的大有人在。

按图索骥，去了网上另一家小有名气的“边城”书店。我对“边城”印象深刻，因为它的微博签名是：坚守书店梦想，书中横卧着整个过去的灵魂。这是一家已经坚守十一年的书店。距浮生记也不远。门帘很不起眼，引人注意的是，门口横着许多貌似拆迁下来的石柱、石凳等老物件。走进书店，满眼的陈旧，不是那种不舒服的陈腐而是熏染了岁月书香的古旧，乍走进来，仿佛忽然迈进许多许多年前……那应该是扬州盐商的好日子，那应该是扬州最好的年华……

待眼睛适应，发现这房间不大，上上下下或摆或堆，满满的都是陈旧的好东西，明清时代的老书，古典的宫灯，老旧的各类小摆件，木制家具。顺着房间左手的小门走进去，又是两间不大却堆满书籍、挂满字画的房子。甚至房间的拐角还夹塞着半片屏风或者其他刻满岁月痕迹的物件。房间很小，窗子更小。再顺着右手方向前行，便进入逼仄的院子，散养着些小花小草。院子一侧还有三两间房，看上去都是格子间大小。从关的并不严实的门缝望进去，依然是堆放着大量杂物。再折返到最外面的房间，仔细打量那些镂刻着密密时光的旧书、旧物，我发现房间的角落竟然设有一个不大的案板，刷子、刀剪一应俱全，还有被裁剪的泛黄的书页，我知道这是修复书籍的工作台。

我进书店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和店员谈得火热，他们的谈话时不时溜进耳朵，这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好像学的是和古籍相关的专业，却因为从来没有触摸到古籍而遗憾。他们也聊对古籍的向往与爱慕。说图书馆的古籍，戴着手套都不给碰。店员告诉他们，扬州很多八九十岁的家，家里的古籍当宝贝一样锁在柜子里，即不舍得出售，也舍不得与人分享，真是可惜了那古籍……翻了几本旧书，他们的谈话还在继续，我看他们谈得热络，就先退了出来。打算先去何园，回头再来，反正浮生记也要等下午才开门。

何园出来，已经过了午饭时间，随便吃了点东西，直奔浮生记。和边城相似的房屋结构，书香和咖啡香在一小间一小间的房子萦绕，每一间小房子都摆放着桌椅或者沙发，加上小摆设、书籍，人几乎要侧身进出。

出乎意料，如此逼仄的环境，几乎每个小房间，每一张不大的桌子前都有人。我的经验告诉我，现在许多实体书店都是以高大上、最美的方式吸引眼球。而这低矮局促的环境，竟能吸引这么多人到此看书，是我没有想到的。

小房间，近距离，怕惊扰了读书喝茶的人，不敢拍照，不忍心扰民，我默默地退了出来。

再去边城书店。这回没人。我知道边城书店的自制仿古台灯网上销售得很好，问店员怎么会想到做古籍和古籍制品，因为我知道仿古台灯的灯罩都是裱糊古籍书页制成的，根据裱糊书页的年代和内容，价格不等。

店员说，实体书店很难生存，所以老板把重心转移到古籍和仿古台灯的制作上，必须赚钱，才能维系书店的生存，怎么活下去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走出边城书店，我又想起浮生记，不论边城还是浮生记，都是文化人的坚守。正是因为他们的坚守，才使得人们不仅仅留恋于烟花的扬州……写到这里，想起听来的一件浪漫事。据说，边城和浮生记老板与老板娘都是邂逅书店……

钟书阁，书香味少了一点点

扬州的钟书阁位于扬州市广陵区的珍园时尚街。是我继杭州、上海之后，到访的第三家钟书阁。大同小异的店外装饰，让我这位算得上钟书阁老顾客的人，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钟书阁的美，总能让人惊艳，这一次也不例外，

书店融入扬州古城的桥梁和街景文化，用书籍填充环形墙壁，阅读休息区采取拱桥与河流的创意，利用各种拱形连接各个区域。儿童区像一个卡通版的扬州城市一般，墙上的书架底部部分都可以自由从墙上分离出来并同时兼顾摆书台的功能，当需要场地活动时，它们又可以移回墙面归位到书架里，合成一个城市的街景图案，并融入了扬州的街景文化，通过五彩缤纷的颜色来活跃整个空间。

两厢的书架用优美的弧线结构拉伸天际线的形状，宛如溪流之上的桥梁，搭建着人与书籍之间的那座心灵桥梁。进而向前，在右侧是更加广阔的书籍之地，成人图书区依然采用镜像处理，做攻略时，我所了解的是设计师通过研究拱桥及河流，从而得到了一个上下镜像的空间关系，再加上温和的灯光所带来的神秘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桥下的波光粼粼。

我到钟书阁已经是傍晚，进门，儿童区较为宽绰，许多大人带孩子散坐着正在看书，成人区却被乌泱乌泱的人流堵塞着，在设计背景的烘托下，仿佛从前看到过的一张旅游旺季西湖断桥的照片，想要直观感受一下镜像下“拱桥与河流”的流光溢彩简直是妄想。许是周末，许是扬州旅游旺季来临，许是很多游客已经把钟书阁算在到此一游的必去景点，我发现很多人都是来这里拍照，自拍，相互拍，拍了又拍，最美书店成为他们彰显自己最美的布景。

儿童区有人肆无忌惮地给孩子大声读书，成人区人挨人，人挤人，看书的，拍照的……这是我到过的最为热闹的钟书阁，有书香，却不能让人心静的钟书阁。好在从成人区再深入，还有一个阅读区，或许因为收费的缘故，这里略显安静，不过，作为读书区，我个人觉得，这一区域设计略显花哨了。

扬州，景，超乎我想象，文化气息却比我想象的黯淡。庆幸的是虽然黯淡，但依然有执着的浮生记，坚守的边城，有越来越受人喜欢的钟书阁，有值得期待的修缮中的梅花书院……记得，在公交车上，看到扬州有不少24小时城市书房的牌匾，在游客如织的东关街我竟然也看到售卖旧书的摊点，而且生意不错。此外，扬州还有朱自清故居，有扬州八怪纪念馆，许许多多的人文记忆也无不提醒我们扬州有景，更有默默坚守的文化人。晨报记者 李春 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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