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之杂说 □娄峰
冬至去合肥,祭悼故去多年的爸、妈。
从小蜀山墓园返回市里已是午时。车停一家地处僻静、外观拙朴的“农家饭庄”门前。衬映出“农家”意味的,是店前空地上整架整架的各味腊货,不由让人想起陆游“丰年留客足鸡豚”的句子,当然还有接下来的“柳暗花明又一村”。有美食、有诗意。一行人穿堂而进。
落座的是兄、我、妹三家人,满当当一桌。菜走马灯般依此登场。荤素齐备,水陆并陈。不精致,却地道。把盏间,汤来了。“农家老鹅汤,散养的鹅,不喂饲料,天然取食,肉质筋道,汤汁浓香,本店招牌菜!”服务员如数家珍,信誓旦旦。嘴说没用,开盖,取汤,呷一口,果然!
品着汤,看着从汤钵袅娜轻飏的薄雾,思绪跟着升腾、漫散开来……
幼时,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那时的日子无须多说。好在一是身居省城合肥,二是爸妈收入属中上之列,加上外婆是过日子的好手,一家老小总算没饿着肚子。
依稀记得,冬日寒夜,临到就寝前,虽不是饥肠辘辘,却总觉肚里空落落的。零食断乎是没有的,外婆的精干此时便显一斑。取一只搪瓷盆,半勺酱油,若许盐、一撮味精、一壶沸水一冲,略含酱香的热气立时在屋内弥漫。一人一碗,喝得全家个个红光满面,脚心发热。我和哥哥梦中还在咂嘴。后来,我们把它戏称为“三鲜汤”。
也是那段时光,五姨就学于合肥工大,有时带我俩去学校玩,饭时便跟着去食堂。饭菜的粗劣自不用说,尤其是那免费的汤实难忘怀。只只大铁皮桶盛满清澈见底的汤水,只是不见鱼翔浅底,但见几片发黄的菜叶沉浮其间。拿着放大镜也瞅不见一油花。敢肯定,凡领教过它的人笃定能深刻体悟什么叫“清汤寡水”。如果要问此汤如何称呼,我想给它贴个“寡水汤”的标签。
步入社会后,南北西东也走了些地方,各处寻味间,自然也漏不掉汤食。杭州的莼菜汤、上海的三丝汤、长沙的三合汤、三亚的酸鱼汤、西安的羊肉汤、洛阳的不翻汤、乌鲁木齐的肉拌汤、沧州的驴肉汤、沈阳的香骨汤……各领风骚,各臻其妙……
“二舅,敬你酒。”外甥端着杯来到近前。哦,时空穿越间酒已数巡,众已半酣。侄女、女婿、孙辈轮番接茬,家宴渐入佳境,话题也随着不停地变换,家事、世事,眼前、以往,小辈中便有人向我们问起年的“整制汤”咋回事?于是,一个深潜的记忆立时上浮出来……
七十年代中期,刚参加工作的我和哥哥时常从巢县回到合肥。此时,初学饮酒的我们每每和妹夫饭桌上举杯小酌。爸妈先自离桌,我们三人更是肆无忌惮。喝得兴起,呼幺喝六,行令猜拳。那个年代,生活水平虽比“三鲜汤”时稍好,总体来说还处在解决温饱阶段,家家饭桌上依旧简朴,甚至寒酸。通常,待我们酒已足饭还未动时,菜盘大都见底了。奈何?妹夫脑瓜子灵,小点子多,带着八分酒意喊一声:我来整制整制!就地取材,几个盘子的一点残菜和汤汁悉数倒入锅中,加水烧煮,稍时,一盆汤上了桌,一尝,竟吃出个五味俱全、鲜香可口。这一创造性的发挥,一道靓汤横空出世了。打这以后,凡此情形,妹夫都会施展这手绝活。久之,我们就给他的这一杰作封了个“整制汤”的雅号。
听我们叙完,一桌人都朝已是老总级的妹夫笑了。我也笑了。笑间,“整制汤”的味道缓缓从心底溢出,悠悠在齿间流淌。其味中,掺杂着时代的印记、生活的甘苦、家人的亲情、少年的意气、酒的醇香,还有个让人莞尔的诙谐。
家宴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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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合肥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