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秋风伴我们祈祷——写给爱子王鹏
刚刚过了三十岁生日的你,骤然与我们长辞,犹如怒放的花果,突遭一场暴风骤雨而一夜凋谢!
万里无云,竟是晴空霹雳。
天塌地陷,身心俱焚,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唯有选择坚强!——题记
蜀山巍巍,淝水粼粼。
送行的车队在山水之间徐徐前行,这段省城的长江西路,把我们引向一个静谧之处。
你,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而我们,才是真正长征的开始。
一
躺在鲜花翠柏丛中的你,显得那么的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梦寝厅里,没有哀乐,没有过多铺排,一切都是静静的。
这个告别场面,简洁素朴却庄严肃穆!
刻意没有惊动过多的亲友,然而,惊悉噩耗的人们,一传十、十传百,能来的还是都赶来了!
2017年10月30日八时整,告别仪式准点开始。
我们已经不能站立,在亲友的搀扶之下,却努力支撑着身子,扶在灵柩前,好好再看你一眼。
撕心裂肺!
风雨人生路。耳闻目睹了多少白发人送黑发人悲伤欲绝的情形,何曾想到,这一幕,竟然降落到我们头上?又岂止剜心之痛啊?分明是我们的两颗心被活生生地剥离!
泪水伴着嘶哑的呜咽,不停地滑落,浸湿了衣襟。
望着你,望着你,情不自禁移动我的手,喃喃自语:“我,我想摸摸他的头发”,似是向工作人员提出的一个最小、最弱的请求。
好想抚摸儿子的头发,就像平时那样,而好心的工作人员做着善意的劝阻,他们也是在尽着他们的职责。
心里涌动着强烈渴望,却又艰难地收住了我的手,我怕惊了你的梦。
身为父亲,我要强忍。这一刻,拿出了平生从未有过的毅力。
发病以来,每次面对你承受病痛肆虐折磨而倍觉煎熬时,犹如钢针扎在我们心上,我们身心灼痛,阵阵痉挛。有几次,你竟然伸出大手,抹去我眼角的泪水,说“妈妈,不要这样!”自己却死死咬着牙,硬挺、硬扛!
在今天这个告别仪式上,一身西装的你,显得如此安详平静,不再有那么多的压力与疲惫,彻底卸去了生活的重负,而恢复了你轻松开朗的容颜。
你那高高的鼻梁,一张成熟标致的脸,凸显你的英俊坚毅!
曾经一度,你变得体宽硕壮,一副大力士的模样。如今恢复了本来特征,仅仅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就太像爸爸,从而映衬出父子之间共同拥有过的踌躇满志,血气方刚!
此时此刻,何以看得出,你经历了五个多月与病魔的顽强斗争?直至用尽了毕生的气力。
看上去,你睡得那么沉、那么香,显得那么淡定,那么从容,那么整洁。你把最端庄、最温馨的一面展现给了所有来宾、所有亲人,给了我们冰冷的心境一点温润!
只要你不再痛苦,那么其余所有的痛苦皆有爸爸妈妈来承担。
我的儿,到那边,好好的啊,以后每一周,我会和你爸,一起去看你……即将放手的一刻,我只能这样断断续续,不停地重复着我的心语!
二
虽然,还未来得及享受做父亲的天伦之乐,但是你已经做了丈夫,并且拥有一个深爱着你的妻子。
但见她跪着给你行礼,手握一枝鲜花,却怎么也不愿意把它丢出去。
她知道,这花一旦丢下,你就会彻底抛下她,迅即成了天上、人间两个世界的人。
在我们把手里的花瓣,慢慢抛撒、覆盖到你身上以后,她还是抱着这枝鲜花,久久不忍松手。
可终究要丢下的呀?在工作人员的提醒之下,她试图努力往前呈递,却怎么也抬不起胳膊,终在左右搀扶她的长辈的协助下,这枝鲜花才摆到了你的胸前,她却一下子昏厥过去。
何能割舍啊?难得,能有如此真挚的爱。
我们痛,我们理解她的痛!
在告别仪式结束后,你的照片本当由你的爱妻捧着,可她已经无能为力,最后只好由她几岁的小侄子代替。
虽无子,在这作别人世的最后一瞬,却还能有人叫你一声“姑父”,于情感而言,也算不枉此短暂的一生!
儿子,我们是你的牵挂,她更是你的牵挂呀。
她,是你的最爱!
今生有缘分,成为我们家一分子,这是彼此共同的欣慰。
今生受重创,柔肠寸断,这是彼此无法弥补的遗憾!
儿子你放心,她是我们老王家的儿媳妇,以后就是我们加倍呵护的女儿。
她,也是你留给我们的一个念想!
在亲属的搀扶下,浑身瘫软的我们,只能一点一点移出告别大厅。
按照礼俗,门外一侧备有糖块礼品。亲友们纷纷伸手拣起一两块送入口中。别人也拿来,递到我的面前,近于昏厥的我,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是对于所有来者的一份答谢,这是阴阳相隔的一场惜别,这也意味着从此开始,我的儿子彻底隔绝人间烟火!
我,毅然咬住一片,咬碎吞嚼,也咬破了嘴唇,和血带泪地吞下。多少天啦,妈妈何能这样咽得下什么东西吗?我视之为在儿子的小家吃的最后一顿团圆饭,抑或是儿子把一块饼干,亲手递进我的口中,就像他小时候那样调皮,可亲可疼!
当我还在艰难地下咽的时候,恍然间,发现儿媳妇被人架着、近乎抬出告别大厅的时候,我暂时丢掉了自己的哀楚,硬撑着上前,从别人手里接过一杯热水,赶紧递到她的唇边,并轻拍她的后背。
从昨夜到现在,她和我们一样,已是米未沾、水未进了呀!
三
我们是个普通的知识分子家庭,靠着所在职场这个集体的平台立足。
爸爸妈妈都来自曾经极度贫困的农村,都是当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之后的直接受益者。
多年来,凭着掌握的知识与一技之长,我们为一方高校教育或医疗事业默默尽责,为社会、为他人竭诚服务。我们也教育你,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好好做事。
有所付出,有所收获,并且步步登高。真的日子越过越好。我们全家由衷感恩并珍惜这个惠民的时代。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在首轮化疗初见效果的时候,我们一阵惊喜,抱着太大的幻想,又不敢有丝毫大意而提心吊胆,只是把那种担忧默默压在心底。
我们毫不犹豫地贷款买下一辆小车,是你一直喜欢的一款。就盼着你能好起来,哪怕只是暂时稳定或好转,即使坚持半年、三个月、半个月、哪怕只有一天,我们一家,包括我们的儿媳妇,也要一起坐着这车,由你亲自驾驶,开到你喜欢的郊外名胜景区好好转一转。给你,给你们,多拍一些照片,再给我们全家四口留一张合影。然后,选一处“农家乐”,品尝绿色佳肴,让你开开心心,心满意足。
大胆地做着筹划,即使倾家荡产。
特别是你的三叔,毅然把他繁忙的业务丢到一边,四处奔走,不分昼夜,为谋求最佳施救途径而千方百计。牵动多少人脉,费了多少周折,真的视如己出,呕心沥血啊。
总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我们一直期盼能有这么一天,可这已成了永久的枉然与徒叹。
而今睹物思人,又是怎样的滋味?
这个世界上的伤与痛,有千千万,然而,于我们而言,真不知人世间,还能有什么比丧子之痛还要痛?
本来你是我们生命的延续,可现在,我们要尽可能减少你的遗憾而竭力拉长我们的生命,努力以我们的健康,告慰你,以我们的长远岁月,来弥补你匆匆早谢的英年。
从你的脉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起,我们的泪腺就像打开了闸门。
前前后后,多少亲友登门致哀,并看望慰问我们。爸爸、妈妈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们,无不格外关切。可有的一见面,似乎认不出已经瘦得脱了形的爸爸、妈妈了!
一批批聚集合肥,聚集这一刻,为你送行,多数远道而来。又是你的三叔等亲人,精心为你选择了一个理想的归处,并为告别仪式的妥善安排而紧张忙碌。
是他们,给了我们真情关心与无私帮助,我们为之感动而铭记心间。
可是,多少真诚的劝慰,又怎能止住我们泪水的潸然?流不尽!
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
恍恍惚惚的梦幻里,总能见到你,你又与我们说话,跟真的一样。梦中醒来,却又以泪洗面,泪湿枕巾。
连日来,只要一听到什么动静,我们就会以为是你的声音而怦然一惊!
你的天资是优秀的,你的后天是努力的,可谓怀有抱负,志存高远。
当年,高考一举成功,你愉快地步入重庆邮电大学。这是西南老牌子院校,属于国家“卓越工程师教育培养计划”,并重点建设的全国四所邮电高校之一。我们和亲友们为你庆贺而频频举杯。
毕业后,在就业招录考试中,一番角逐,你又以出色的表现,而顺利入职安徽电信规划设计院,从而发挥着你的技术专长与优势,如鱼得水。
勤勉不辍,孜孜以求。业务精湛,乐于担当。品行端正,尊上爱下。从而赢得领导、同事和社会同仁的信任与好评。
几年后,恋爱、成婚,建立了美满的小家庭。我们心情如蜜,喜上眉梢!
成了家,多了一份责任,也多了一份思考。
你有你的独特思想和独到见解,决计寻求进一步抒写个人志趣与挥洒华丽青春的舞台。
你朝气蓬勃,信心满满,不再满足于一劳永逸。
这也符合这个时代的潮流。当今社会还有几个年轻人墨守成规,一成不变?
你毅然放弃稳定无忧的工职,从零开始,走上了独自创业之路,从而拓宽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而长期超负荷运转,日渐身心俱疲。病魔乘势来袭,竟不可遏制,不可逆转。
以为一张蓝图可以干到底,却是中道撒手;以为一腔热血可以稳操胜券,却是出师未捷身先去。
你没这个思想准备,我们没这个思想准备。彼此又怎能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
谁能知晓,在刷写执业初成的精彩的同时,你和你的小小团队逾越了一个又一个备尝艰辛的日子?
儿啊,太不容易啦!
一件件一桩桩,你的一笑一颦,都如此清晰地镌刻在我们的记忆里,如今都成了美好、酸涩而又充满留恋的回味。
你的年轮,永远定格在三十岁!
煤城舜耕山下,是你诞生与成长的起点,可曾想到省城葱翠的蜀山会是你的归宿?
你从淮河岸边走出,何曾料到会在你的而立之年枕着这淝水的波涛而长眠?
昙花一现,小起大落。人生往往无常,许是鲜花美酒而胜利陶醉,许是泥泞冬雪而寒冷刺骨。
既然你终究是留不住的梦,那就虔诚地合手为你祈祷——
沙沙秋风/吹落满地殷红/沥沥泪雨/挽不住爱子匆匆/一场母爱/无尽/一场父爱/未了/重阳节里/三十载舔犊转空/饱蘸笔墨/难书我情我思/力透纸背/字字带血化作唤儿诗/试问苍天/谁撕碎春花美景/千言万语成昨/万语千言与谁共/百年后/再畅谈/笑语欢歌/我们终将以两副身躯换一张来世的门票/从头来/与鹏儿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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