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罗骄阳
记忆中,我的父亲整天板着个脸,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灰劳动服,骑着一辆自行车,行色匆匆,裤脚和鞋后跟粘满了泥巴,车后总是挂着他的工具包。因为我的父亲是镇广播站的机修工,每天都要下乡去检修广播。哪天能在家看到父亲按时吃午饭,我都觉得是稀奇的事。
从小我对父亲就有些畏惧,不仅仅是他忙碌,和我们没有时间相处,更多的是他的严厉。我父亲是老三届的毕业生,数理化都很棒,却偏偏生了我这么一个脑子像被糨糊糊住了的孩子。从小最简单的乘除法我都弄不懂,每每父亲晚上给我讲题时我总发现他额头暴起的青筋,可我仍是不开窍,所做的答案也是令人啼笑皆非。终于父亲气得一手巾扫过来,把我吓呆了,大声哭起来。等我哭够了,父亲又耐下心来给我讲题目。现在想来,我能够走上三尺讲台,也与父亲对我的支持有很大关系。
上初中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整天只想看小说,抽空看电视,闲时和邻居家的孩子玩耍。有一次父亲把我喊到他跟前,皱着眉头对我说:“二子,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事啊?”我摇摇头,因为我真没想过自己要干什么,日子就这么过吧,走一步算一步,以后总有我吃饭的地方,想那么多干啥。父亲耐住性子看着我:“你瞧,咱村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有好多,成绩也有没你好的,比如勇兰力气大,杨芳字写得好看,莉芳人长得漂亮……人家以后能找到一份工作做,你干活慢,农活不会,嘴巴也不会讲,学习又不好,以后怎么办哦,我真替你急死了!”我懵了:啊,原来我跟同伴们差距这么大。是啊,不好好读书我该怎么办?从此我开始踏踏实实地学习了。
上大学了,父亲送我去离家八十多里的巢湖学院读书。我的心里充满了欢欣和喜悦,手里攥着父亲给我的零花钱,一个劲地催他赶紧上车,以免耽误回家的时间。在大学里除了上专业课之外,我们的空闲时间还是很多的。于是我一头扎进了校图书馆,闲暇之余和同学逛逛巢湖,爬爬后面的山,顺便跟几个要好的同学到后面的饭店去下下馆子,日子过得惬意极了,根本就想不起来打个电话回家问安。
那天我正在宿舍洗衣服,舍友忽然喊我:“罗骄阳,你电话!”“谁啊?”我擦了擦满手的洗衣粉,随口问了一句。“好像是你爸。”“父亲打电话给我?!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我惊疑不定地接过了电话。听筒里传来父亲有些拘谨却欢快的声音,“二子,今天是你生日啊,爸爸不能给你买啥礼品,就祝你生日快乐,年年好运吧!”我有些心酸,有些哽咽:父亲从小丧母,很少在我们面前表达亲近之意,现在居然会为我的生日而特地打电话来祝福我。我在离家时还跟他大吵一架,真不知道父亲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对我,似乎儿女的不懂事在他看来都是可以无原则包容的。
我成家后跟丈夫在外地工作。听到我怀孕的消息,父亲很开心,经常念叨着,“二子要回来了”,还指着院子里的柿子树说:“今年我再摘柿子时给你们晒些柿饼,把高处的锯掉了,不然以后你们也摘不到。”其实当时父亲已是癌症晚期,但他仍认为自己很好,他还有好多事没完成呢。我也心安理得地和丈夫守在一起。
没料想这种平静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打破了,电话线那端母亲断断续续地哭着:“你爸……伤心……临死还……记挂着……二宝来家……”
我和丈夫两人跪在父亲遗像前默默流泪:“从此我没有爸爸可喊了,只能听我孩子喊了,我成了一个没爸的孩子了!”当时是六月儿童节,天暖和了,但我却觉得心头似有凉风刮过,生疼生疼的。
而今父亲离开我已经十三年了,老家院子里的柿子树依然茂盛,可再也看不见那个给我摘柿子的人了。每次回到家,看着立在院中的柿子树,依稀之间,仿佛又看到父亲那劳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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