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访鸡鱼河

合肥日报 2021-12-12 00:58 大字

回望来时路,河流蜿蜒在这片收割过的稻田里,波光明灭;更远处的西大山深情目送、颔首赞许,翻过这道埂,就是大湖了……

走完河埂走田埂。村里的老人看着我们这行人,以为我们是去吃喜酒,我说不是的,我们要去鸡鱼河。

鸡鱼河是一条从北岸注入巢湖的河,流域大部分在烔炀境内。河不算大,名头也不响,可到底是房前屋后的一条河,是从小到大的一条河,是乡里乡亲的一条河,怎不叫人眼馋心热?河的娘家大都在山里,鸡鱼河也是这样的,它发源于西大山南麓。水不稀罕,水有缘走到一起,流连顾盼,就生了姿态,有了灵性,蓄了力量。鸡鱼河不声不响,哺育着两岸数十姓几十座村庄,浇灌着上万亩农田,这是它身上折射出来的母性之光。

何谓鸡鱼?在柯份蒋桥头访问一位村老,老者说,河名“鸡鱼”有三种说法:一是这里的渔民鸡叫就要起身捕鱼,二是“鲫鱼”的谐音,三是河中多一种状如鸡腿的鱼。我们巢北人家办酒席,讲究“三鸡四鱼”,鸡鱼代表着富贵,这里的“鸡鱼”有没有这样的愿景?我暗自思忖着这“鸡鱼”的含义。

冬日的鸡鱼河,隐伏于田畴衰草之间,几乎不见流动,只是到了涧程,我才听到了来自大桥下面哗哗的水声。我想到桥下去亲水,没找到路。隔水对望的是一株乌桕,红扑扑的一身,新娘一般好看,这是近水才有的鲜艳。

穿过一座高高的石拱桥,就是凤凰村了。鸡鱼河在村西静静地卧着。村子不大,很干净,一条亮锃锃的柏油路从村中穿过,老人坐在路北的阳光下,或是坐在大门里的阳光里,看着路面。门口晒着山芋干、扁豆和萝卜缨子。篱笆围成的菜畦里,秀着几样冬蔬,白菜,萝卜,青蒜,芫荽。时近中午,四邻静睦,能听见窗口里传来的炒菜声。我喜欢严冬里满畦满眼的霜白菜,喜欢晒东晒西的农家院,喜欢家门口一大片红彤彤的公鸡冠子,喜欢一地阳光从前照到后,喜欢缸里有米灶间有柴的小康日子。

我们坐着车走在田野上,途中只在几个节点下车走走,和鸡鱼河近距离接触。第一站到坝拐村。坝拐还算不上源头,只是鸡鱼河到这里才初步有了一条河的模样。草岗野树之下,几方鱼塘,鸥鹭翔集。这里是纯粹的农村,有大草垛,初冬节气,草味不减。看到塘拐有一株高大的皂角树,我上去就抱,像搂着久不见面的兄弟,可我抱不过来。我知道皂角这种树是最亲村亲水的,总能从众多的乡土树种中脱颖而出,叫人难忘。这是一棵守卫鸡鱼河源头的皂角树。我记住它了。

从老坝周到西宋,鸡鱼河通过圩区。大片大片的圩田,擦擦齐的单晚稻,黄了半边天。我被惊艳到了。近些年来,身在城中的我一直想当然地认为,巢湖北岸已经看不到连片的稻田了,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悄立鸡鱼河畔,放眼这金黄,这绵厚,这明晃晃的日光,这吹上我脸颊的穗的风。我的心融化了,不由得心生感慨:有米有柴的日子是幸福的,有鸡有鱼的日子是快乐的,从物质需求上升到精神层面的生活更是享受的。我们现在不正是过这样的日子吗?鸡鱼河可以见证。我弯下腰,摘了一颗稻粒放进嘴里,嗑出一粒米,嚼碎了咽下,新米生吃也很香甜。我们有多少年只吃米而忘记稻子了?真该经常去看看稻子。

在二份蒋桥头,鸡鱼河左岸,一道荻花做成的“墙”,恍若一群老年大学的学员,银白的,均匀的,齐整的,在风里,朝一个方向,做一个动作,用一个表情。

在鸡鱼河入湖口,粗壮的大堤像挺立的胸膛,围护着这圩口千门万户的安澜。一丛蒹葭摇曳,几株老柳挥手,向我们依依道别。回望来时路,河流蜿蜒在这片收割过的稻田里,波光明灭;更远处的西大山深情目送、颔首赞许,翻过这道埂,就是大湖了,“出山要比在山清”,仿佛在殷殷嘱托。这是一条承载着晨昏、四季、记忆、汗水和荣光的血脉,时时在月光里浮起,又在晨雾里显现。梦里梦外,鸡鱼河不停地流淌,游子们不会忘记。

“树高千尺根深在沃土,你是大地给我万般呵护……”这熟悉的旋律又一次在我心头荡漾。

□文/孙远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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