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参加中考
□中山李国新
1978年夏季的一天,我正在圩田的菜地里干活。忽然,听到姐姐在叫我。远远地,看到铁路道基上的姐姐,就像一只迎风掠起的小白鸽,她边跑边喊:“小黑子(我的小名),你考上了,考上黄麓师范了!”啊,我考上了!40年过去了,那一幕似乎还在昨天。1978年,真的很不寻常。那一年大事太多,变化太大。但我所在的安徽中部的农村,变化并不大,村里还是生产队,生产队上面是大队,大队上面是公社。
六七月份,我参加完中技考试,也就到了暑假,我还在帮队里看场基,负责赶走偷吃集体稻谷的私人家的鸡鸭鹅猪等,赚到的工分,记到我家的工分薄上。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还曾有一个身份——“小社员”。农村的变化还是有的,但首先是从教育开始的。前一年,恢复了高考制度,却并没有恢复专门为应届初中毕业生准备的升学考试。1978年,中考也恢复了!初中毕业生统一参加中考,中专、技工学校,根据学生的志愿、分数情况优先录取,录取之后,如果不愿意上中专、技校的,则按高中的录取比例,分别上重点、普通高中。但在农村,几乎没有考上中技学校而不去上,却去上高中的。
记不清是哪一天了,由监考老师带着,我们一部分学生,进了烔炀区电影院里,由一大堆椅子分割开的一个考场。当年,那个电影院是当地最大、最豪华的电影院,区里开大会也常在那个地方。对于我们那一批学生来说,参加这样的考试,既兴奋又紧张,更觉得新鲜。
当时的一位监考老师,是我的同村人。考完后,他就将“小黑子考得不错”的消息,传到了我们中学与村里,父母、老师和我,听了当然很高兴,但最后结果究竟如何,谁心里都没有底。而我更担心的是,不知道怎么过“政审”关。一天,我在邻村一个同学家里,他的父亲对我说:“小黑子,你家三舅还在台湾哟。”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回家便说给母亲听。母亲听了,一时六神无主,满脸无助的悲哀与恐慌。但毕竟已是1978年,变化已经开始。最后,姐姐还是拿到了我的录取通知书。那一年,我们歧阳公社(今天属于巢湖市烔炀镇)中学的初中四个毕业班,近200名学生,最终只录取了我和另外一位同学两人。因我家离中学近,拿到自己和另一个同学的录取通知书后,我赶紧找一个伙伴,一起赶到住在巢湖边的那位同学家里。那位同学的母亲,高兴得不得了:“考上就好了,哪怕是到城里去扫大街呀!”在那个年代,朴实的农民们,想进城去扫大街也不能。
那年暑假,我的父母不在家,到淮北野外放鸭子去了。于是,我写信给父亲,告知了我的考分和被黄麓师范录取的消息。
紧张、兴奋了整整一个夏天,终于,我怀揣着录取通知书,由姐姐帮我挑着被子、箱子等物,到街上搭乘公共汽车,抵达离黄麓师范学校最近的一个站下车,然后,步行去了学校。而回到家中的父母,去找了杀猪匠,他们将家里的一头大肥猪杀了,宴请了全村人家。我平生唯一的中考,划上了圆满的句号,从此,我的人生也翻开了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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