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飘香”

同事90多岁的岳母不久前去世，让我很是怀念。

我想到的是前年春天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和这位同事等几位，在合肥滨湖烟墩牛角大圩挑荠菜。因为是千年前巢湖湖底，土质疏松肥沃，虽然被人租地集约化经营成了苗圃，可一垄垄土地上，还是旺盛生长着一蓬蓬荠菜，简直像是人工种植的似的。不一会儿，我们便一人挑了一大蛇皮口袋，相视而笑，个个合不拢嘴巴。中午就近在一处农家乐吃饭，大家点菜完毕正在“掼蛋”，我突然想起：荠菜可不是只能包饺子吃啊，这么多新鲜肥嫩的荠菜，为什么不炒一盘来吃呢？我一说，大家都赞成。吃饭的时候，第一个上桌的就是这道清炒荠菜，用的是地道的土菜油爆炒，那味道可叫一个鲜美！赶紧的，再上一盘！

饭后个个摩拳擦掌还想再挑，却被告知，已经被农场主喷洒上了除草剂。真是暴殄天物啊！

晚上回到家里，再怎么包饺子也用不了这么多啊，只好急着分散亲友。有的亲友不稀罕，害得我反倒像是求人。

谁知第二天，见着这位同事，他倒是满面从容。他告诉我，他老岳母把一时间吃不完的荠菜统统腌了起来。他岳母是肥西三河镇人，据说正宗“三河臭干”，用的正是臭腌菜水泡制呢。而我以前只知道雪里蕻、芥菜可腌制成腌菜。真是“家有一老，胜过一宝”啊！

陈年腌菜奇臭无比，也称“臭腌菜”。早年“和平将军”张治中回乡省亲，他拒绝乡亲们的盛宴款待，并表白只喝家乡一口水，只恋乡亲一片情，只吃桌上家乡菜，指定要品尝臭腌菜汁蒸豆腐，张治中循着嗅觉悄然走进农户家去“乞讨”，这已成一方美谈。一些客居他乡的名人，每当回到桑梓，也念念不忘这道农家常备的小吃，并称之为“思乡莱”。近年来，一些合肥农家乐有一道“十里飘香”，其实正是臭腌菜蒸豆腐。据说十年以上的臭腌菜，烂得只剩下水了。那是治疗胃病的灵丹妙药，“圣水”一般神奇。

去年秋天去金寨山里旅游，在马鬃岭景区附近的一个镇上，看到一位大爷正在门前用传统手法挂挂面，心里一热，“像饥饿的人扑向面包”，赶紧趋前。一问价格，6块一斤，可不便宜。于是试探着买了5斤。哪知道随行的岳父更慷慨，只听他嗔怪道：“这么小气！来30斤，回家几个孩子家一家分几斤。”其实不是我小气，当我看到6块一斤这不菲的单价后，就有点发怵，害怕买到不地道的挂面不值当。回家一吃，果然不是小时候的味道——再煮也不浓汤。不由得感叹“兔子不在原窝睡了”。除了面条，还有粉丝之类，久煮不浓汤已经成了如今的标配，大约是嫌浓汤卖相不好吧。前年冬天，妻子从合肥大铺头集上买了合肥人爱吃的冬季美食“粉折”，煮熟了盛碗里，竟然黏得如糍粑，感觉甚是奇怪，连忙把剩下的半碗倒了。

想念同事90多岁仙逝的老岳母。那臭腌菜水，不但小时候在肥西县丰乐镇念过10年私塾的“和平将军”喜欢，也难怪合肥农家乐为臭腌菜蒸豆腐取名“十里飘香”，那是合肥先人生活的智慧积淀，更是一种古道热肠的做人良心。

□陶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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