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姐夫 □张永琪
姐夫郭在胜,家中排行老四,我习惯喊他四哥。我在家里男孩子中排行老二,姐夫习惯喊我二舅。
姐夫脑瓜灵,爱动脑筋,身怀铁匠绝技,方圆几里地都知他的名。我到了十六岁,姐夫上门劝我说:“二舅,荒年饿不死手艺人。你就跟我学个铁匠手艺吧,保你一生穿吃不愁!”就这样我成了一名小铁匠。
正月十五一过,一张腰子盆从巢湖北岸的中庙老家,划向约30里斜对岸的庐江许桥,小小腰子盆装着姐夫、我、黄姓大师傅和划盆老汉四人,还有两百多斤的铁匠担子,一浪掀来盖过人头,人一动失去平衡就会翻盆,大家不停地舀水防沉,那简直就是玩命。我心惊肉跳,生怕葬身鱼腹,可姐夫等人却不当一回事儿。
春季打行炉,主要活计是维修锹槨锄铲,犁钩耙齿。白天叮叮当当,火花四溅,晚上铺稻草打地铺,凑在一起捣腿。我一时难进角色,姐夫安慰我,照顾我,以防我打退堂鼓。到了暮春,我们从水路进巢城,乘火车至林头,翻越太湖山去含山朴庙,那简直就是拼命。远路无轻担,肩头重如铅。姐夫只让我象征性地挑一点东西,自己咬牙挑着重担。前后三个多月,第一次打行炉收官。这期间,我学会了拉风箱,镗炉子,烧铁如何把好火候,还见缝插针扛大锤,尝到了当铁匠的艰辛。
此行返回不久,姐夫应招进了中庙铁木竹生产合作社。半途丢下了我,姐夫心有不甘,撮合他的汪姓徒弟与我联手,在凤凰台脚下支起铁匠摊子,专为船家打铁锚和修船的铁钉。其间,姐夫一有空就过来看望指导,鼓励我们放开手脚干。
锻打船家所需的铁件断断续续,姐夫生怕荒芜了我,不久花钱为我制了副铁匠担子,说服黄姓大师傅帮衬我,到合肥小东门水洋桥、周谷堆等地摆摊打铁谋生。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累计不到一年功夫,我便熟练地当起掌小锤的师傅,走过常人四五年走过的路。在合肥的几年中,我学会了打镰刀斧头,火剪菜刀,并且尝试性地打出雕花印卉的高档大门门钹。姐夫见了很是惊讶,说他都没敢试水这么难打的东东。铁是铁匠的命根子,合钢地带废弃钢铁多,我与黄姓大师傅多次用板车拉废钢铁送回六七十里外的老家。姐夫见了很是热泛,我总是主动让他挑些用,这让姐夫很开心。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五小上马风头正劲,姐夫瞅准了机会,找人为我买了通往中庙铁木竹生产合作社的“船票”,自此我结束了打行炉的漂泊生活。那时,姐夫正领军研制铁步犁、打稻机、脱粒机,我们姐夫郎舅联手,数九寒天单衣薄裤甩锤錾钢板做犁梢,盛夏酷暑烧铁水浇铸犁弓、犁梢,使出了全部的力量和智慧。不久,我调进了改名为巢湖脱粒机厂的厂办当文书。我没日没夜地写材料,出墙报,同时学习钻研写新闻报道。姐夫见我干一行出彩一行,心里甭提有多高兴。
姐夫有三个儿子,很想早点退休攒钱为儿子盖房。1977年,已进了巢县广播站当记者的我,利用人脉关系,为姐夫办了病退手续。自此,天各一方,姐夫到合钢附近摆起铁匠摊子,开始人生第二创。十几年功夫,姐夫分别为两个没有机会顶职的儿子盖了一栋新房,他在锤起锤落中也渐渐地老去。两人相见的机会少了,只要有机会到合肥,我总要提上一瓶小酒,斩上两三个卤菜,就着条板凳子,与姐夫痛痛快快对酌几杯,晚上还留宿在姐夫那又小又黑又脏的出租屋里,与他促膝长谈。每当此时,姐夫精神焕发,又像回到了年轻岁月。而我,看到渐渐老去的姐夫,感叹岁月之无情,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人生有聚终有散。1995年盛夏,姐姐突然哭着打来电话说,姐夫突发脑溢血陷入昏迷,正在合肥二院抢救。我闻之如雷轰顶,赶到合肥二院。医生惋惜地说,患者溢出的血已大量涌进小脑,无法手术(限于当时医术),生还无望。姐姐像疯了一样对我说:“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姐夫活着运回去,不能让他死在合肥。”我与妹妹求助亲戚开来中巴车,喊来乡村医生。姐夫回家不久就平静地停止了呼吸,终年64岁。姐夫一直没有体检过,不知道患有高血压,毫无准备人就走了,令人扼腕。
如今,每到清明节,我都要到姐夫的坟头看望他,与他说说话,并对姐夫说,请他放心,我会将思念之情转向与他一生相爱的已经八十多岁的老姐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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