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边缘的乡愁
□合肥于继勇
以四牌楼为中心，20年的时间，合肥地图像一张蛛网，越织越大。
一环路刚建成的时候，从四牌楼骑自行车西行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城市的西郊。过五里墩，青阳路以西，啤酒厂以北，今天颐和花园到凤凰城一带，是一大片菜地，沟渠相通，杂花生树，众鸟高飞。
连片的菜地和灌木丛，有野兔蹿出，也有白色的鹭鸟在池边觅食。偶尔会碰到浇地的菜农，或赶着羊群的老人。骑车跟在羊群的后面，就像穿行在遥远的乡村田野。
如果沿着黄山路往西，过西二环到大蜀山下，路的两边仍然有大片的农田。隔一条马路，一边是工厂和楼群，一边是菜地和田野。这是城郊接合部特有的景象，像农村在包围城市，又像城市在伸向乡村。
合肥的四角与天空，在2005年前后变大了。城市越过乡村，向八百里巢湖伸出了一个有力的手掌。合肥，从方圆几十公里的小城市，变成了几百公里的大都会。
滨湖还是一片工地的时候，巢湖边上的大圩，已经热闹起来。假期里，一队队轿车排着队，开进大圩的村庄和田野，钓鱼打牌摘葡萄，聊天散步农家乐，成为大圩一日游的主要内容。
大圩的葡萄熟了，广告多了起来。采摘刚流行的时候，大家图新鲜，提着竹篮，不顾闷热，钻进能蒸熟人的大棚里，一边随便吃，一边摘葡萄。摘好了，到田头葡萄园主那里过秤。园主都客客气气，说，“觉得甜再来啊。”
修缮一新的农家大院办起了农家乐，院子里有猫有狗，有鸡有鸭，有的还有猪和羊。我喜欢鸡飞狗跳的院子，散发着乡村生活浓郁的气息。
饭桌上的青菜，鸡鱼肉蛋，一般是自家种植生产的，冒着新鲜的味道。铁锅烧出的米饭锅巴，也香得很，让人不知不觉就吃得肚皮涨。其实，农家饭菜并不精致，大家吃的是放松而快乐的心情。
有的院子摆满不再使用的农具，石碾子，石槽，还有水车，让人怀念往年汗滴禾下土的艰辛。农具，是中国农业文明前进的缩影，也是抹不去的符号与记忆。对于使用过这些农具的人来说，有种天然的亲切感。
有的农家乐还砌起一排大锅，让游客自己动手做菜。有乡村生活经历的人，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的生活。脚不沾泥的城里人，亲自体验到了乡村生活的烟火味。
汽车扩大了人们的生活半径，假期开着汽车，走进田野，亲近大自然，成为很多人的选择。大圩开始人满为患，让人想不到田间路头也会堵车。
瓜果成熟的夏天，知了在枝头猛唱，花草在放肆地生长，大圩的横平竖直的柏油路，早已林阴成行。三五好友，相约开车来大圩，虽然仍是钓鱼打牌摘葡萄的老三样，但朋友久了如陈酒，知心的朋友，在哪里都会心情舒畅。
仅仅十来年时间，大圩田间地头的树长大了，小路多了，也更宽了，沟渠更干净了，房子也盖得更讲究了。
以前有些遥远的大圩，在城市大发展的浪潮里，离高楼大厦越来越近了，镇里有了时尚的酒店，有了公共阅读空间，还有了高大的艺术馆。
认真一点说，今天，位于城郊的大圩，不再是真正的乡村，它已经都市化了。
大圩是近二十年中国城市化发展的缩影，大江南北，千千万万个大圩，曾经像水灵生动的乡村少女，温婉纯朴，简单可爱。但，在城市的繁华与声浪里，她们又不可避免地学会了前卫与时尚。这是时代向前的趋势，并无对错。
只是，我是个固执的人，向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喜欢飘散着炊烟的老屋，喜欢清澈见底的小河，喜欢四季生长庄稼的田野，喜欢鸡犬之声相闻的院落，喜欢嘘寒问暖的邻里关系。健康而饱满的乡村，才是未来中国农村发展的方向。
民宿，解决了城里人想体验乡村生活，又不能久居的困难。
台湾民宿流行的时候，曾经到九份，就是侯孝贤拍过《悲情城市》的小镇。依山而建的九份，有过繁荣，也有过萧条。画家、雕塑家、陶艺家到这里建立工作室后，为这个寂寞小镇注入了文化，激发了新的活力。
虽然，后来九份成了台湾旅游的景点，但是，小镇居民的生活仍然没有被改变。在成群结队的游客中，有肩挑猪仔的山民，也有起早出海的渔民。
一边是操着各国语言的红男绿女游客，一步之遥外是刀耕火种的乡村生活。这种错位感，让人既欣喜城市的繁华，又感恩乡村的纯朴。
都市边缘的大圩，也常常会让人有这种幻觉，是在城市，还是在乡村？
真希望城市扩张的脚步在大圩停下，让小河继续流淌，让庄稼继续生长，春天有黄色的油菜花，夏天有绿油油的稻田。蓝天白云下，有劳作的农人，也有背包寻梦的都市客。这里干净而富足，安静而悠闲。
时光不必走得太快，总要有一块空间，用来安放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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