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的乡愁
□许泽夫
奶奶的名字
一尊采自故乡马龙山的黑色花岗岩,方方正正,与爷爷的名字并列,刻着奶奶的名字:唐绍珍。
我这才知道奶奶的名字。
父亲母亲叔叔婶婶一口一声娘啊娘叫得那个亲。
村里年龄和辈分大的人叫她:福泰家的。
福泰是我爷爷,去世多年。
村里戴副玳瑁眼镜的记工员,在队里广播里通报每天的工分,也会照着账本念:福泰家的,十分工!
除此之外,奶奶还有很多名字:
犁田好手、女汉子、假男人、插秧婆、大肚汉、摘棉大王……
“奶奶”——我这么叫了半个世纪,以至于忘了她还有大名。
我用这篇短文,告知天下:
我奶奶是有大名的,有一个好听的大名;
我奶奶是依家乡习俗按辈分起的大名;
我奶奶的大名:唐绍珍!
“牛儿,牛……”
门前的小河向东流淌不是一里,有几棵高大的苦楝树。
树下,长眠着我的爷爷,苦楝树把他围在怀里。
这头牛,在河埂上吃草。
它从家门吃到墓地;
它从墓地吃到家门;
它只在墓地与家门之间来来回回走动。
有时,它望望炊烟;
有时,它望望苦楝树。
奶奶从家里出来,站在门前,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牛儿,牛……
牛听到叫声,会撒着欢跑过来。
它哪知道,奶奶喊的是爷爷的小名……
养蜂少女
瞧你的丰满,显然巢湖的风拂过、浮槎的云缠过。
瞧你的娇媚,显然吃过响导铺的桃花,汲过刘河湾的牡丹。
你在春天随香而安,在春光随花而安。
你带着成车的蜂箱,还带着一本泰戈尔的《情人的礼物》,摊开在草地上,任几只蜜蜂趴在书上若有其事地阅读。
千万只小精灵辛勤采花,或奔走在采花的路上。
看你比蜜蜂还忙。
我悄悄地跟着她,从初春到暮春,从日出到日落,整整一个春天,我都在想——
谁有幸娶你啊,你这饱吮蜂蜜的甜……
娘抱着一颗卷心菜
群山苍茫,仿佛急迫地逃离,连太阳也是冷的。
大树小树,呆呆地愣在那里,分不清是死是活;大河小河,被冰按住湍湍波浪,锁住它们欢快的歌喉。
卷心菜,冬野上唯一生命的颜色。
叶子,一片一片卷起来,把心卷在最里卷。风再寒,也不能让心冻伤啊!
卷心菜,缩成一团,一颗挨着一颗互相取暖。
我早生华发的母亲,轻手轻脚挖出一颗卷心菜,她像挖一棵千年人参,细细地扒开冻土,连根取出,连同不小心掉落的一片黄叶,抱在怀里,她盘算着,接下来的一顿,水煮还是清炒,缺油少盐,但可以填实一家辘辘作响的空洞的日子。
母亲失血般的脸上露出几许笑容和红晕,她急急往家赶,赶回家烧热冰冷的锅灶。
她怀里的卷心菜,紧紧卷着易碎的心。
母亲抱着卷心菜,她单薄的身子像是卷起的叶子,呵护着心状的卷心菜。
此时,大地似乎在涌动,似乎像毯子一样卷起,而抱着卷心菜的母亲,成了一颗跳动的心……
奶奶托梦
去世十多年的母亲,托梦给我:她双腿被一块石头压着,身不能动,口不能说,求助目光望着我。
我的父亲、她的儿子也已年迈,无力帮她,她只好找她一手拉扯大的孙子了。
醒来后,那块石头移到了我心上,胸闷、无力、呼吸困难。
我放下手头一切,辗转来到奶奶的坟上,烧纸、焚香、叩头。
一块墓碑将两个世界隔开。
奶奶,我这样做不是为了救你,我救不了你啊!
奶奶,救不了你,我就救自己。
礼数行毕,那块石头落地了……
狗尾巴草
数你最热情了,摇着毛茸茸的尾巴,追到了村头。
进村的路有几条,你就站在每一个路口。
你在前头带路,一溜小跑来到祖屋前。
年久失修,漏风漏雨的老房子,木门敞开着,像母亲掉光牙齿的豁嘴。
门口,挤满了狗尾巴草。
回到城市,瘫痪多年的老母亲安静地坐在破旧的藤椅上。
我拿着一束狗尾巴草,在她眼前摇晃。
然后,我学着狗叫,逗母亲开心。
母亲笑着笑着,流下浑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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