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这一天,妈妈走了……

黄山日报 2017-11-15 14:15 大字

□陈安东

10月20日,88岁的妈妈走了,找她那些先行离去的亲人和同志们去了。

年龄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拽着三哥的手,行进在抗日的队伍中。16岁上便正式参加了革命,自此一直热情高涨地工作。解放战争时期,她的主要职责是组织群众支援前线。1948年她离开了家乡——江苏盐城,随大军南下来到安徽,前前后后在江淮大地工作、生活了70个年头——从皖北到皖南,从巢湖到芜湖,最终来到徽州。她为新中国的解放和建设奔波万里,如今,妈妈走了,这一次她去的地方是那么遥远!

深夜灵堂里,万籁俱寂,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寒意。我久久地望着妈妈,妈妈似也在静静地看着我,慈祥的面容和深情的目光同往常一样。但是不知为什么,在我看来,妈妈的目光里又略带几分戏谑的意思:你这内心善良却又不大听话的倔小子,没有了我,有些伤心、有些难过了吧?

是的,自从父亲1999年逝世之后,离休的妈妈还曾坚持独自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年纪越来越大,我们兄弟姐妹都放心不下,劝她轮流到几家都住住,她总算听从了我们的安排。来我家后,我发现她的最大变化,就是脾气比以前好多了。

人家都说“严父慈母”,我们家却是父慈母严。我们兄弟姐妹谁不听话做错了事,准会遭受妈妈的训斥。起初叫“办学习班”,后来是“开民主生活会”,全家围作一圈听她训话,从大到小轮训一遍,犯错者大气不敢喘,其他人也一个个正襟危坐,否则就会招致一阵呵斥:还有你,也不是好东西!视我们犯错的程度,轻则一顿骂,重则一顿打。挨打过后还得认错,认错之后还得写份检查——检查书连同那让我们尝到苦头的棍子一并挂在墙上,以示警告,从此看谁还敢再犯。

这样的惩罚,我挨过有多少次已经不记得了。记得“文革”中的一天,我和同伴一起抢了别人的主席像章,母亲知道了,不给饭吃,责令我立即还给人家。我是家中最小的男孩,所以连累哥哥姐姐都无辜为我受到多次责骂。母亲的理由是:小的有错,大的有责,为什么不把弟弟带好?!说来惭愧,我结婚成家后还曾挨过她一棍子,为什么?因为犟,不听话。

母亲对我们管教得的确严厉。她是1946年入党的老党员,总是教育我们要听党的话,跟党走,好好学习,好好工作,把事情做好。我们兄弟姐妹五个,两个当过兵,二哥初中毕业就去参军了;四个下乡插队,两个当过工人。我们勤勤恳恳为国家工作,堂堂正正在社会做人,这与母亲从小对我们的教育是分不开的。

母亲始终严格要求自己。她服从组织安排,到过很多单位,一方面,她对同事的工作要求很严格,另一方面,对有困难的同事很关心,时常帮助他们。我记得小时候,常常有位阿姨牵着小女孩到家里来玩,妈妈很热情地接待她,有时还留她们吃饭。后来才知道,这是她单位一个同事的妻子和孩子,丈夫一人拿工资,养活全家七八口人,生活的确困难,妈妈时常接济他们,所以常有走动。

妈妈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她一直坚持学习、写笔记,看报,关心国家大事。离休后,单位的党组织活动她都坚持参加,还总要发表意见,特别是民主生活会。我有时劝她少去,更不要批评别人,但我知道,说了也没用。我给她的评语是:优点,认真;缺点,太认真……

在最后的日子里,她在病床上召集了最后一次家庭会议,她说:我的病我知道,现在交代你们最后一件事。你们知道,我的存款不多,我走了以后,你们要代我交上最后一次党费。哦!这就是那个一贯勤俭持家、省吃俭用的妈妈,这就是让我们从小吃咸菜、喝稀饭的妈妈,这就是逼我们上中学时还穿哥哥姐姐衣服的妈妈,这就是让她的孩子在结婚时不准大操大办的妈妈,这就是我们一生艰苦朴素、忠诚于党的母亲……

10月19日,我在医院陪护,白天也还平静,妈妈静静地躺着,监护仪平稳地显示出让我们稍觉心安的数字。但在次日凌晨两点之后,我莫名地惊觉有点异常,睁眼便发现监护仪上那血氧饱和度的数字起了变化,它忽忽悠悠地往下掉,却不见回升,掉得那样无情而令人揪心……我和阿姨(一位非常专业且尽责的护工,她一直在医院陪护着妈妈的日日夜夜)凝神盯着冰冷的机器,那心率死死地钉在90多,血压死死地钉在90—40,而那该死的血氧饱和度还在往下掉……值班的护士来了,她在我耳旁轻轻问了一句:“还用药吗?”我的心中猛然颤抖起来:竟然到了这样的时刻了吗?难道妈妈的生命就要在我的面前结束吗?我不敢多想,也不容多想,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不能停药!原来怎么做照样怎么做。由于药物的支持,妈妈的生命得到了延续。我多么期望,这延续给妈妈带来可能的转机……

突然,旁边的阿姨惊呼起来:“该喊他们了。”——血氧饱和度已掉到了60以下,我心情沉重地拿起手机,向家人发出了妈妈病危的通知……

清晨,我们家人都赶到了,一个个肃穆地站在妈妈的病床前面,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姐夫、妹妹,我妻子李真、孩子陈龙也随即赶来。整个病房无人说话,只听氧气机“咕噜、咕噜”单调乏味地响着,不时伴有家人的啜泣声……此时的妈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久久,久久,才见嘴唇微微抿动一下,她的脸庞渐渐显得又黑又瘦,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我昏昏沉沉中,突然听见身边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只见陈龙一下跪倒在床前,连声哭叫着“奶奶、奶奶”……这时的监护仪,呈示着一条可怕的直线,它追随着我的妈妈,停止了生命的律动,终止了它此次工作的使命。时间就这样永远定格在“2017年10月20日10时20分”……

11月13日,按照母亲(刘荣)的临终遗嘱,我们一家派出代表前往母亲生前的单位市妇幼保健计生服务中心,替母亲向组织缴纳了最后一次党费1万元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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