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二三事

合肥晚报 2021-05-16 00:34 大字

□甄长虹

奶奶的这一辈子甚是可怜,直到91岁高龄仙逝,老人家也没有留下一个完满的名字。我常常想,无论从哪个方面考量,这应该不是奶奶一人的不幸。奶奶妯娌六人,其中四位只有姓氏没有大名。

奶奶大约出生在清末民初的1900年前后。那个时代出生的女性没有社会地位,稍微有点实力的家庭,吃穿用等等男孩优先,就是今天看来稀松平常的受教育权,也没有女孩的份。除此之外,最最让女性无法忍受、心灵饱受摧残的就是裹脚缠足。

奶奶26岁时,因前夫病亡,改嫁到长丰县甄家。在我的印象中,奶奶对这段历史极少提及。生命的滚轮总在向前,奶奶与爷爷共养育6位儿女。当他们最小的儿子——我的四叔还未满8岁的时候,爷爷也因病离奶奶而去。正值壮年的爷爷忽然离世,田里的农活、每天的衣食三餐、家庭事务安排、子女教育等等一大堆繁重琐碎的家事农事,就全部落在奶奶瘦弱的肩膀上。痛苦的人生是磨刀石,磨砺着奶奶的品性。奶奶一生贤良和豁达,令乡里乡亲由衷钦佩。

有一年初秋的清晨,一对衣服凌乱、蓬头垢面的逃荒母子蜷缩在我家门口的草垛旁。奶奶打来热水给母子俩洗脸;还盛来两大碗稠稠的稀饭,供他们食用;临走,又给娘俩送上一大把山芋干。要知道,那时候的一把山芋干,虽然不足以让人美餐饱腹,但往往能给饥肠辘辘、濒临绝境之人带来一线生机、一片亮光。奶奶做完这些,转身回屋,才发现锅中稀饭所剩无几。眼看在田里干活的我的大爷大妈就要回来,奶奶急中生智,往锅里加上一大瓢井水,烧上大火,搅上几下,锅里恢复得和原先差不多了,只是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稀饭”了。

如果说,人之初,是善良。那么,奶奶却是善良了整整一辈子。

奶奶生活的时代,经济落后,生活困顿,以至于每到秋冬季节和年关时分,总有一些操着南腔北调的异地人,来到村里挨家挨户乞讨。在这些讨生活的人群中,以老年人和妇女居多,还有一些靠舞莲湘、打快板、随口编词,来赚取食物的卖艺乞讨者。单凭随口编词这一点来说,多有令人佩服之处。因为干此行当的人,是需要一定的口才和应变能力的,用现在的话说,颇具“技术含量”。每年的腊月底,杀猪过年是我们当地一个重头戏,大多数家庭还要给家中小孩每人添件新衣裳。我们大家庭杀猪的那天,除了一位本家叔叔主刀,另请几位家叔邻居一起帮衬。就在完工扫尾之时,一位肤色黝黑、北方口音的打着快板的中年汉子不期而至。只见汉子眼睛放光、情绪激昂地口吐莲花,“不切实际”地对主人家说了一番山颂海赞,虽有夸张过头之嫌,倒也使得现场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奶奶用手示意汉子停罢,随手拎起一块带有肋排,足足有2斤重的肋条肉递给他。卖艺汉子先是懵懵地愣了一下,他没见过这么大方的女人。看到奶奶坚定的神态,中年汉子接过肉,眼里含着泪花,连连给奶奶鞠躬致谢。

另有一件让我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事情。有一年夏季时节,我腿上长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红斑,后来听懂医人说,叫“赤链疮”。奶奶找来半瓶平时我大爷喝的酒,又将一根缝衣针在煤油灯芯上烧了几下,嘱咐我闭上眼睛,咬紧牙关。随后,只感到一阵钻心的刺痛。奶奶“狠心”用缝衣针在我生疮面上一口气扎了几十针,用棉花蘸上酒轻轻擦拭伤口,虽然当时疼痛至极,甚至有“痛不欲生”之感,但不消半日,毒疮竟然奇迹般消失了。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我从部队回家探亲,看望奶奶时,她已经认不出我了。这让我心里十分难以接受,辛酸、悲怜、伤心、痛苦……一起涌上心头。拉着奶奶粗糙枯槁的手,看着她老人家木讷的表情,这可是疼我爱我至亲至爱的奶奶啊!

奶奶终其一生乐善好施,惠及邻里,为远近称道,搁在今日,荣膺“好人”榜着实没有异议。都说仁者寿,奶奶没有被许许多多艰难困苦压倒,而是用与生俱来的聪慧明理,普惠众人,那用爱铸就的人性光芒,不啻为黑夜中一盏明灯,永远照亮我们前行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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