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小三峡剑 书
最初，我的内心图册从未出现金城江这个地方。
在长达十数年的童年少年时光，我在一个叫凤山县金牙瑶族乡巴额屯的地方读书，放牛，插秧，收割稻谷，坐在高高的山坡上仰望更高的天空。
那时候，我生活的全部，几乎就只有这些。当然还有手头上一两本封面残破的书籍，还有拿不出太多东西来疼我、却一直拿心来疼我的母亲。
1997年，我意外地考上了宜州的一所学校。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河池有个地方叫做金城江。
也是在宜州求学的那三年，金城江六甲小三峡才屡次被我的同班跟我提起。他们说，小三峡很美，不到那里逛一逛，可惜了。可是到底是怎么美，美到哪种程度，我的同学语焉不详。
语焉不详的结果是，六甲小三峡这个地名刻印进了我的记忆里。
从宜州毕业之后的漫长十年，我没到过六甲小三峡。
2012年11月从凤山调到金城江工作后，在长达四年多的时间里，我也没到过小三峡。
直到2017年金城江举行“文学名家走金城”大型采风笔会，身为本地作者的我终于站到了小三峡的面前。
时隔多年，如今方才相看两不厌。
是机缘未到。就像我游览了小三峡四个多月后，才提笔写起小三峡。
有一种机缘需要等待，有一种文字需要在内心里酝酿。
此时，耳畔听到了风。
风从六甲小三峡吹来。吹过田野，吹过公路，吹过楼群，到达我的窗前，镂花窗帘边角飘飞起来，翻动几本散乱的书。
没错，这风一定是从小三峡吹来的。这个别称姆洛甲女神峡的幽静之地，以一股纯净无瑕的风，证明她曾经在我的岁月履历表上刻划了凹凸有致的痕迹。
这风，带着南方草叶的气息，风吹草动，桂西北直抵云天的山一座座涌向天边。站在风中，能感觉得到苍穹离我如此之近，只要天边飘来一朵白云，蓝天就在云朵之上了。向晚时分，星月低垂，风也从无吝啬她的母性情怀，似有还无地抚摸我疲乏困倦的眉眼。此刻，可以放下生存的种种挣扎和不想言说的焦虑，闭上眼睛，感受姆洛甲水一样的风流经我的前额，顺流而下，心、肺、手、腿、脚，瞬时得以与天地之气达成触碰与融合。
活得太累了，不是么？
单单是养人性命的稻粱之谋就压弯了身躯，况且还要憧憬在人生的纸页上写下物质的价值和理想的形状。我们可能在长夜辗转难眠中悄悄流下男人的泪滴，可能在梦中醒来时捂着胸口喊疼，可能在往事的云烟中懊恼不堪。那么多的庸常羁绊，那么多的精神长跑，在这个叫金城江的小城里，哪里都有风来，哪里都有风去，在焦头烂额的生存奔走之中，谁会去回想姆洛甲女神峡日日夜夜吹拂的风呢？
但是，很多次，在困倦不已的案牍劳形中，我都想到了姆洛甲女神峡的风。那风，从山间来，从水上来，从竹林里来，这是最坦荡的风，不带任何私心，即使姆洛甲女神峡也是收门票的，但是那风不会伸手向谁讨价还价。这纯净如泉的风，痛饮一场，我就神清气爽一次。哪怕只喝下三杯，那浑浊的眸眼也会清亮很多。
这么说来，姆洛甲女神峡的风是最适宜用来沐浴的。洗去满身疲惫，洗去我的浅薄、奢望和虚空。
风，把姆洛甲女神峡的山推到了我的眼前。和故乡的山一样，这里的山都是崖壁刀凿斧削，石头上长树，树上有鸟，鸟儿鸣叫，天地静好。来到姆洛甲女神峡，仰头看山，这种姿势适合寻找一种心神的托付。姆洛甲女神峡的山雄奇魁伟，这是一种桀骜不驯、铁骨铮铮的精神象征。平庸琐碎的日常物事，提供不了这种高品质的精神托付。
此刻，我想到了金城江著名的历史人物覃炮。
覃炮，都彝（今东兰大同）驻军武官覃怀满第五世孙，生于明代弘治六年（1493年）九月十二日，卒于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八月二十九日。任州官长达40余载，管辖三旺、安边、江边、镇南、光岩、古云、中江、都铭、平林一带，覆盖今金城江区以及都安、南丹、东兰、大化等县部分区域。正德八年（1503年），覃炮率三旺州兵随韦虎臣星夜奔赴江浙围剿海盗，痛击倭寇，一时名声大噪。正德十一年（1516年），韦虎臣班师途中为奸臣严嵩父子所害，一代英雄豪杰，就此陨落。覃炮率州兵黯然返回三旺州。在三旺州居官数十年里，地方安定，百姓从容耕作，后人称其为四十年太平州官。
今金城江九圩镇莲花坳下三端坡上，存有覃炮墓。这个古墓是古代中原文化与岭南文化相结合的典型双层古墓葬，其构造奇特，在广西境内极为罕见。
怀想当年，覃炮追随抗倭英雄韦虎臣横扫东南沿海一带的倭寇、盗匪，那是何等忠肝义胆，豪气干云。桂西北山一样的民族精神气质，在家国离乱之中得到了血火的洗礼和灿烂的绽放，行走于六甲小三峡之中，岂能不令我深切念记。
当然，山峰一样的精神质地，并非须眉男儿所独有。
我要提起的，是女英雄莫花棉。
1944年秋，日军侵入桂西。六甲镇身怀武艺、满腔男儿气概的莫花棉挺身而起，以两挺机枪、两支步枪、子弹数百发，组织起了一支50多人的抗日队伍。1945年3月16日，日军百余人洗劫菜洞村，掳走妇女、壮丁20余人。莫花棉愤而率部跟踪追击日寇，在渡口击毙日军18人，其中军官2人。救出被掳去的妇女和壮丁。第四战区司令部颁给莫花棉的嘉奖锦旗上如此写道：“协助国军，抗战有功。”
山，给了金城江宽厚的倚靠；山，给了金城江儿女精神倔强彰显的根基。
而水呢？
乘船行走在姆洛甲女神峡的怀抱里，游船犁开一河绿水柔波，哗啦啦在我耳边响动。这水是最适宜诗人的金手指点染，然后在山水之间写下一行行精致而玄妙的诗句。然而我却不是诗人，只有俗人的眼睛一双。但这并不妨碍我对诗的找寻。当然，这诗是赞美小三峡的水的：
造化功玄妙，龙江此最妍。环山飘玉带，落坝抖长鞭。
峻岭重重锁，碧流缓缓旋。彩虹敷水表，浓雾裹峦尖。
此诗载于金城江的志书里，足见这里的水风姿不俗。
而平庸如我，又该如何从水的浩渺与跳荡中得到些什么启示呢？
在我看来，姆洛甲女神峡的水避开流经城市的河流的倨傲与粗俗，在天门峡、凉风峡、龙门峡之间放纵蓬勃的野性，无视堤岸的束缚，敞开衣襟拥抱土地、礁石、河沙、游鱼，抵近人的天性自然，抵近人远离闹市、寻得内心栖息地的本意。
倦怠之时，来到小三峡坐一坐，让一腔烦闷随一河流水随风远去。
得意之时，来到小三峡歇一歇，让水的清凉冰镇拉得过高过远的目光。
遭逢困境之时，来到小三峡走一走，看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看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如此，我们的心得到慰藉，得到沉静，得到寓示。
如此，我便想再去一次小三峡。
一次，再一次。
作者简介：剑书，80后。1998年开始发表作品，散文、小说作品断续发表于《芳草》《野草》《红豆》《民族文学》《广西文学》《散文选刊》等文学期刊。有作品入选年度散文选本。著有散文集《奔走的石头》。现供职于河池市委宣传部。
新闻推荐
凤山讯日前，广东省深圳市龙华区卫生计生局与凤山县卫生计生委合作组成医疗团队，在凤山县开展“贫困先天性心脏病儿童——救...
凤山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凤山县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